张雪纯的寝室里堆满了玫瑰,一个花粉过敏的室友一边揉着红红的鼻子,一边用鄙夷憎恨的眼光打量着这如山的花朵,好像堆在她眼前的这两坨不是鲜花而是牛粪:“这些傻小子也够2的,泡妞都没有想象力,净给花店老板送钱了。”
为什么是“两坨”?有人撞衫,有人撞包,这次是撞花了,展鹏大龙共同把张雪纯的宿舍变成了花海。
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展鹏在女生楼下的蹲守还是取得了效果,鲁迅先生把别人喝咖啡的时间用在了写作上,展鹏把准备考试的时间用在了埋伏上。上午九点半,雪纯画着淡妆、上身正装、下身丝袜高跟,走下女生楼就被展鹏逮个正着。
实在想象不出,张雪纯怎么打扮才能不好看。平日里阳光清纯的形象,如今转变为白领丽人,在校园里却显得更加夺目了,高挑、干练、知性,配上项链提包,俨然大老板的美女秘书。展鹏顾不得欣赏,膏药一般贴上,说:“亲爱的,给你送的花收到没?打扮得这么漂亮这是去哪里啊,我陪你去好不好?现在忙吗?什么时候忙完我去接你啊?晚上一起去吃西餐好不好?”
雪纯从包里取出墨镜戴上,把手搭在展鹏的脖颈上微微笑着:“宝贝儿,今天晚上我6点下班,去建外SOHO接我吧,我请你在那附近吃晚饭。听话,快去学习,不然打屁股。”
还打屁股呢,展鹏的骨头都酥了,一打屁股,骨盆就得散架。
去传说中金领汇聚的建外SOHO接女朋友?展鹏把专门用来应对面试的高级西装穿上,打扮得跟傻姑爷似的,换了一趟公交一趟地铁,于下午五点一刻到达建外SOHO——张雪纯实习的公司的所在地。
每次来到建国门——国贸附近,展鹏都会深深感慨:帝都的确已经是一个国际化的大都市了。我国能看得见的东西发展得都极为迅猛,而看不见的东西往往在急剧退步,在这样的黄金地带,帝都的城市建设和西方世界相比,看上去更加现代化,几个法国朋友曾来到这里,也直呼:“这是北京?这应该是纽约吧。”
深秋,华灯初上的傍晚,天边还有几朵暗红的残霞,高楼大厦撑起的天空如深蓝色的幕布,点缀着几粒透亮的钻石,风似乎带来了一点时尚的味道,但吹在脸上却倍觉清冷。展鹏躲进一个咖啡厅,点了一杯咖啡后信步走上二楼,靠着一个窗口坐下。他一身正装,修长的身材,混迹于来来往往的名企职员中,猛一看也像是其中的一员。不过他还不习惯西装,领带似乎紧了一点,他不时摸摸领带疙瘩,生怕一不注意就歪了一样。他想,北京的夜色真是好看,灯火阑珊中显示着这座城市的格调,只不过,好像从没有一盏灯火是为自己点燃。身边的人衣冠楚楚,来来往往,有的形色匆忙,有的还在谈生意,有的则奔走于健身房、网球场和桑拿房中,五花八门的面孔上似乎都写着一句话:咱在追求精致生活呢。
这是一群精致却互不关心的人。此刻唐展鹏心里的感想是这样的。
说互不关心,也不对。雪纯就是例外,身边总有男子得体地送着殷勤。这种叫做Galanterie的东西,以法国最盛,男性总要在一切细节上照顾女性,不论她的年龄、姿色和身份如何,言谈举止衣食住行无所不包,成了一个渗透到生活方方面面的礼仪体系。但在中国,这些礼仪的贯彻程度却常常取决于女性是不是美女以及有多美,黄皮肤的男子借着对美女的殷勤,展现着自己的国际化,却总是忘记西方社会倡导的平等,形成了“按姿色分配”的中国特色Galanterie。
雪纯下班从电梯里走出来了,身边的一位男人按着电梯的开门键,微微低头,让美女先走。出了电梯,几个男子都先后问同一个问题:要不要我开车送你一程?雪纯一一辞谢,走进了展鹏所在的咖啡厅。
“嗨,帅哥,初次见面,请多关照。您是哪家大公司新来的客户经理啊?”张雪纯对着西装革履正襟危坐的展鹏打趣道。
“俺是山东家里蹲贸易有限公司驻北京销售站,这位小姐,俺这里有新鲜黄豆您邀上十斤吧。”唐展鹏用山东方言回答道。邻桌几个时尚的先生小姐似乎投来嘲讽的眼光。
“我要五十斤,用麻袋装一下。”张雪纯也不客气地接话。
问了几句工作的事情以后,唐展鹏脸上带着一种严肃的微笑,对张雪纯说:“给我好好讲讲大龙的故事吧。”
“嗯,好吧。你的确应该了解一下。”稍加思索,雪纯一咬嘴唇,开始讲述一个曲折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