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毕业前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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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香格里拉——心中的日月

“展鹏吗?我现在在北京,下班后到学院门口来一下好吗?”下午四点半,展鹏的手机响起,是龙美艳打来的。

“哦,我正在校园里,你怎么来了?不是还没开学吗?”展鹏在电话里问。

“来见个朋友。快出来吧,见面聊。”龙美艳催促。

展鹏到了校门口,一辆红色奥迪里伸出一只手,招呼他过来——龙美艳自己驾车来的。

展鹏走到车门前,打开车门,龙美艳招呼:“上车,展鹏。”

展鹏上了车,坐在副驾驶位置。龙美艳递给他一个小纸袋,说:“给你的。”

展鹏打开看,原来是克莱夫基斯汀的男士香水。

“朋友从英国回来,我让她给我带我买了送给你的。”龙美艳补充道。

“龙妹,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展鹏为难地说。

“呵呵,这有什么贵重的,专门给你带的,你就拿着吧,今天我请你去尝尝我喜欢的香格里拉饭店那里的法餐。据说是法国米其林的大厨坐镇,非常正宗。唉,就凭这美味法餐,我就想好好学学法语,再到法国时多尝尝正宗的法国菜。”

“你去过法国?”展鹏问道。

“去过。和父母还有我哥一起去的,还包了个会法语的导游,重点走了巴黎、普罗旺斯和布列塔尼。会法语真好。你去看过红磨坊没有?”龙美艳一边开车,一边聊道。

“这个,我还没去过法国。”展鹏不好意思地说。

“哦?怎么不去呢。”龙美艳感到很惊奇的样子。

“这个说来话长,本来我们学院会法语的研究生都有去法国的机会,有的是学习交流,有的是院里组织的公司半年实习,还有各种项目。不过……这些都得我们辅导员说了算。”展鹏支支吾吾起来,他是在想:要跟龙美艳讲一个关于他和航母的复杂而乏味的故事吗?

“不要紧,以后肯定有机会。就是自己去旅游也不贵嘛!”龙美艳满不在乎地说。

展鹏心想:不贵你妹。嘴上却说:“是啊,学一门语言,就是和说这门语言的国家保持着长期的缘分。你看,现在学法语的好多都去非洲了。”

“去那里干嘛!要去还是去发达国家,人家的生活才是享受。”龙美艳甩了下头发,发梢轻轻掠过展鹏的肩膀,今天龙美艳用的是迪奥的女士淡香水,一股浪漫的气息传来。

龙美艳很熟练地驾驶着红色奥迪,穿行在北京的傍晚。坐在好车里,展鹏觉得北京好像是另一种味道了。展鹏记忆北京的重要参照就是公交车站,他经常怀揣公交卡,在各个公交站上上下下,经常和民工一起挤车,听着公交司机和乘务员在高峰时段大声焦躁地吆喝“不下车的别堵着出口!”“上车后别在入口站着,往后面走!”“里面的再挤挤,这几个上不来谁也走不了!”这时的北京,就是由许多焦躁的站点构成,连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挤车不能避免的汗臭脚臭混合着花露水和女士香水的味道;每一个公交站,每天的高峰时段都经历着“精英”们的战斗,忘掉斯文,抢滩登陆,上不去车的时候冲车里那些悠闲傲慢却不愿挤出空间的人或明骂或暗骂“SB”,一旦挤进了车门,就忍不住对后面焦躁的要上来的人说“车上没空了,都成相片了,等下一辆吧,总不能一车人看你练缩骨大法吧,真自私。”

如今,坐在美女的香车里,把北京的压力、混乱和奇怪的气味隔在车窗外,夜色里北京剩下的就只是它的繁华和现代。龙美艳是不需要用公交车站记忆路线的,她倒是常念叨着一些豪华酒店、购物中心去确定路线。此刻,展鹏方才切身体会到,在有钱人眼里,在工薪阶层或学生眼里,北京并不是同一个北京。“北京是有钱人的天堂”,研究生入学那天,父母把展鹏送到学校,出来吃饭的时候,妈妈突然冒出这一句话。如今,展鹏感觉这句话无比正确。

到了香格里拉酒店的法国餐厅,拿到菜单,展鹏明白:这可能是他有生以来亲自点最贵菜品的时刻了。这里,你必须习惯那三位数的菜品价格,面对诱人的美食,单点好像不是个好的选择,展鹏就建议了一个伍佰多元的套餐——没错,可能这个方案还能稍微省点钱,能显得客气点。

龙美艳选择了一个价位稍高的套餐。等待上菜的时候,龙美艳冷不丁问:“你知道香格里拉具体啥意思不?”

展鹏有点哑然失笑,是的,面前这个时尚的美艳可能真的没有太多文化知识,偶尔对文化的话题感兴趣,却是因为吃喝玩乐遇到这个词汇。不过展鹏还是把这个问题当成一个专业问题来回答了:

“香格里拉,藏语中本是‘心中的日月’的意思。在西方这个词汇被音译成英文,并广为传播,是因为英国作家希尔顿在上世纪三十年代一本小说《消失的地平线》中描绘了几个西方人在西藏一个叫‘香格里拉’的地方的神奇经历。按照这本小说的内容,统治香格里拉的居然是一个17世纪从欧洲来的传教士,里面的美丽少女,居然已有90多岁。在这里,几个西方人过上了近乎完美的理想生活:美丽的雪山、纯净的空气、明朗的湖泊、闲逸的日子、忠诚的信仰、融汇中西的景观。简单点说,就是那里已经建成了自由、文明、富强的和谐社会。主人公被同伴诱惑,逃出了香格里拉,等他想回去的时候却找不到香格里拉这个地方了。于是他眼泪汪汪的说:曾经有一个美丽的世界摆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等到失去的时候才追悔莫及,人世间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此,如有能有机会重来一次的话,我要对香格里拉说‘我不走’,如果给这个逗留加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

“真的?我说这段话这么耳熟。我还不知道这是老外写的呢。”龙美艳带着崇拜的眼神看着唐展鹏,非常仔细地一直听过来,显然,以她的知识和兴趣点,还听不出展鹏是在开玩笑。

展鹏心里不禁暗笑,表面却更加严肃地说:“是呀,据野史记载,后来这个老外碰到了一个叫做‘月光宝盒’的工具,能穿梭时空,想穿越回去,不了盒子开大发了,把他送到了清朝,变成了一个大臣的公子,和皇帝的两个格格走的很近,还深深爱上了一个格格,想和这个格格永不分离。不料清朝皇帝为了政治需要,非要他当西藏王的驸马,他这时才想起来,他是要到西藏找香格里拉的,而当西藏驸马才是最好的机会。他于是放弃了深爱的格格,跑到西藏当驸马去了,临别时对他的格格情人作了一首诗‘你是风儿我是沙,缠缠绵绵走天涯’…”

“错了,你记错了。去西藏当驸马的是福尔泰,他哥哥是福尔康,喜欢紫薇格格的是福尔康,你把哥俩弄混了。”龙美艳很认真地说。

“没有,你看的那个是电视剧,关于西藏的传说并不是这样。去西藏的就是福尔康,他回到了香格里拉,变成了那个传教士。而福尔泰是法国人穿越过去的,没有去西藏,不信我用手机上网查一下给你看。”展鹏言之凿凿地说。

“用我的查!”龙美艳拿出自己的手机,显然她的更好用。

展鹏用手机上网,百度百科查到了“伏尔泰”这个词条,给龙美艳看:伏尔泰,法国思想家、哲学家、文学家。

“哇塞。果然是唉。看来多学点知识还真有用,原来这些电视剧也不是胡编的呀。展鹏你懂得真多,以后多向你学习!”龙美艳彻底被展鹏的“学识”征服了。

此刻,展鹏不可阻挡地想到了张雪纯,那个吟诵着“泛若不系之舟”的女孩。和眼前的龙美艳相比,两人的差别多大啊。

前菜上来了。精美的沙拉。蚕豆、土豆、黑橄榄泥面包脆、烤蒜味面包丁、阳光晒干番茄、比利时菊苣、芝麻菜、罗勒,看似简单地拌在一起,却匠心独具,低调中显露品质。望着它,展鹏不禁想,若不是龙美艳请客,经常在食堂吃拌黄瓜的自己不知道哪年才能吃得上这个,而这样的菜,全给那些无知的有钱人吃了。而苦读诗书学贯中西的年轻人,却难以享受到这些。

展鹏决定不要骗龙美艳了,他觉得这样做真没意思,于是非常认真地解释:“龙美艳。其实香格里拉真正的故事是这样的:《消失的地平线》这部小说中,作者把香格里拉描述成了西方人心中的乐土,在小说里,这里有无穷的黄金,西方人受到了无比的拥戴。其实,香格里拉代表的就是西方人对于东方世界一种采掘和占有的欲望。就好比你做梦都想让你那个又富又霸道的邻居伺候你并给你送钱。今天西方人对西藏问题好像十分敏感,就因为这种情结。可以说,香格里拉是西方人对东方世界的一种情结,是西方人心中的伊甸园。”

“骗人。别以为我不懂。哪有这么邪乎,应该就是西方人觉得新鲜而已吧。”当话题离开了穿越和连续剧,龙美艳就觉得索然无味了。

头盘也上了。展鹏的是澳洲牛排,龙美艳的则是红加吉鱼。两人碰了下红酒杯,清脆悦耳的撞击声传来,连这声音也在传递着一种由财富支撑起来的品质。龙美艳的刀叉用得还是相当熟练,看出来实际操练的机会不少。展鹏没有太多机会,好像还在对法国外教和书本上的餐桌礼仪进行实习的感觉。

“鹏鹏哥哥”,龙美艳的声音居然变得娇滴滴,而且称呼也改了,展鹏听到,觉得汗毛孔们一竖,全身打了个舒服之极的寒战,“真希望来北京入学以后,能像你一样知道这么多,并且经常和你在一起吃饭聊天,一想到这些,就非常盼望快点来上学。”

“快点来吧,我也盼着你快来,可惜我就要毕业了,要不然我们还能做同学。”展鹏顺着话往下说。

“什么?快要毕业?你不是已经工作了,是张雪纯姐姐实习的同事吗?”龙美艳奇怪地问。

此时,展鹏意识到自己说漏了。是啊,那天张雪纯为了不让展鹏和大龙正面冲突,随口扯了一个谎,如今,这个谎在影响着他和大龙妹妹的关系进展。每个谎言都是产生蝴蝶效应的一股细风,不知道要多少谎言才能弥补最初的一个。

“啊,对,我说的是结业,公司让我来上一个国际商务的短期培训班,我快要结业交差了。”展鹏赶忙寻找另一个谎言补丁。

“奥,是这样啊,我说你怎么经常在校园。”龙美艳点点头。

展鹏用纸巾擦擦额头上的汗,说:“屋里的暖气开得挺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