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奇缘师父,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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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情迷乱,玉换骨(一)

归霜安静地躺在床上,白卓站在离她七步远的地方,回想醨箫与他说的话。

“她的母亲是神,父亲是魔,属神魔之体。天界孩子皆随母性,归霜亦不例外,生来仙骨。但她体内依旧有一股魔性,强于她的神力,极易控制她的心智。”

侧边的镜子映着白卓一袭白衣,隐隐透着血渍。床上突然传来动静,归霜挣扎地起来,茫然睁着双大眼,是铅华褪尽后,清纯如纸的清澈。

“师父……”她的声音甜甜糯糯,如同孩童时期的她,仿佛之前歇斯底里地说“我恨你”的那个人不是她。

这一声呼仿佛是碗糖水,融进白卓心里,他走过去,柔声问:“有没有觉得哪里疼?”

归霜环顾四下,“师父,这是哪里,我们不是在净醒殿吗?”

白卓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依旧平静地答:“这里是迟亭,你生病了,为师带你来看看,不是总是嚷着要来酒神这看看吗?”

归霜眯起眼,眉语目笑:“师父,你一下子说了好多话呢。”说完便跑下床,四处看着,惊呼道:“这里便是迟亭呀。”

白卓点了点头。她伸手打开一扇窗,白卓慢慢走过去,将窗子合的小些,顺手理了理她的头发,她微微低下头,睫毛又浓又密。他忍不住想伸手触碰,却停在半空,慢慢移下,只摸了摸她的头发。

“这里风大。”他伸出手,轻轻抱了她一下,声音轻轻飘到她耳朵里:“你记得也好,忘记也罢,我都不会再放开你。”

她的手贴在他的胸口,温热的气息将她包围起来。她一张脸透着胭脂红,宛若晚霞。

“师父……”

他拦腰抱起她,放在床上,“听话,好好躺着,不要乱走。”

醨箫此时正在后院,摆弄着桃树下的土。他手拿铲子,头也不抬,依旧散漫地掘着土,“白老兄,这天兵天将不出十日,必然会找到我这儿。”

白卓随手理了理袖口:“她如今并不记得那些事。”

醨箫丢掉手中铲子,转过头招呼白卓,“老兄,快过来,帮我一把。”

白卓淡淡走过去,只见桃树下的洞穴之中有一坛酒,他伸手帮着醨箫抬出:“怎么样,很沉吧?”醨箫依旧是漫不经心的模样。

“这是三生酒,三生就是这么沉。”

醨箫取了半壶酒出来,替白卓斟上,慢慢道:“我们打小一起,我还记得,你师父曾给你卜过一卦,说你命中会遇见一个女子,既是缘,也是劫……”

桃花瓣落在白卓的白袍上,他轻轻一弹,花瓣旋转落地,他声音清冷如玉:“若是不能当机立断,轻则身形俱灭,重则……三界覆灭,六界混乱。”一句话,说的轻飘飘,仿佛与自己无关。

“她如今魔性已经被激发出来了,心智也会时好时坏,魔性不知会何时发作,你护的了她一时,护的了她一世吗?当初你师父将司律天君之位传于你,本是为了天界安定,现如今怨念横起,天界又还能撑几时?”

“我已经想好了,待她病好,我将她送回魔界,然后……”

醨箫已然听懂他要做什么,无奈叹了口气。其实他自己何不是如此,驻守迟亭,誓不回天界。他呷了口酒,三生记忆涌上来,道:“凤凰山,华清池。”

凤凰山是为仙山,说起来是仙山,其实是独立于六界之外,并不受六界的任何一件控制,其上的华清池,是予人投胎换骨的好地方。只是上山路遥,困难重重,上山者须得隐去修行。

突然屋中传来打斗声,瓷器“乒乓”落地。白卓眉一蹙,大步向归霜屋中走去,门突然开起。只见归霜提着一把剑,立于门中,她双眼通红再不复方才的清澈,她厉声道:“白卓,是你害死了他们,我要你死。”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白卓立住不动,风拂起他的衣袍。归霜小步碎跑,脚尖点地,扬起剑,刺过去。紫桦神君、水神、度娘、银珏……她全算在他身上也没有关系。他闭上眼,一步不移,剑尖触到他的肩头,突然被弹开。

醨箫喊道:“白卓,你疯了!”

剑虽然只是轻轻一划,但所刺得地方却是归霜上次用匕首伤他之处,伤口裂开,透出鲜红的血。归霜手中的剑“砰然”落地,她突然扑上去:“师父,你怎么了?”她茫然看着自己的伤口,抱住头,“我是怎么了,我怎么会……”

她落下泪,他轻轻扶起她,从袖口取出一块手帕,温柔地替她擦干眼泪,“别怕,师父没事。”他轻轻抚着她的背,搂着她,如同捧着稀世珍宝。

她蜷在白卓的怀里,慢慢抬起头来,“师父,你痛不痛?”她小心地伸手触碰了一下他的伤口。

白卓抿着嘴,摇摇头。其实他怎会不痛,看着她这个样子,早已经痛不欲生,她难过,他便痛着。

醨箫上前,不知取了什么东西,突然塞进归霜的嘴中。白卓冷冷看向醨箫,质问道:“你给她吃了什么?”

“能暂时定住她心神的药。”说完,便散漫地走回饮酒的地方。

白卓扶起归霜,归霜突然问道:“师父,他是谁?我得了什么病?”、

白卓一愣,道:“他是酒神,”叹了口气,“你的病会好的。”

她的眼中全是信任,“师父,我什么也不记得了,只记得你是我师父。”

有那么一刻,白卓自私地想,若永远停在此刻,是那么好。她对他完全的信任,他对她全然的坦诚。

她一时间变得格外粘人,便连夜间休息,也要闹着他陪在身边。

“师父,我要吃茯苓糕。”她半带撒娇地缠着他要。

他只淡淡一笑,哄着她:“这么晚了,去哪里找茯苓糕?”

她拉着他衣袖,一个劲地闹,“我不管、我不管,我一定要吃,师父,你给我做。”

他无奈,只能答应她。她的睫毛沉在灯影里,泛着许许白色。

他真的亲自去给她做了这样一道糕点,工序复杂,稍稍慢了点。肩头伤口牵动,又渗出血来。他挑了一只缠丝玛瑙盘,装上茯苓糕,替归霜拿过去。

只见她木讷地坐在床边,呆呆看着灯火,眼中全是伤心。

他慢慢走过去,她伸手打翻他手中的盘子,盘子落地,碎成两半,在灯光下,沿边的玛瑙闪着五彩的光。茯苓糕掉在地上,暗黄色的糕点在烛火下半透明明的,看上去可口好吃。他知道她是想起了什么。

她垂下目,声音嘶哑:“你现在做这些有什么用!他们都死了、都死了……”她的声音一下下低下去,“白卓,他是为了救你才死的。”她的眼里什么也没有,空空洞洞,连滴泪也没有流。

“白卓,我告诉你,我爱的是银珏,不是你。”她竟在笑,似是一种报复,看他眼中的希望渐渐倒塌。心里却依旧觉得空荡,什么也抓不住,仿佛什么东西没了似的。

白卓的指甲钳进自己的肉中,他突然抱住她的肩头,声音又低又沉:“我希望死的是我。”

若是我,你可会忘记那些仇与恨。

他站好,脚步沉重的如同注铅,一瞬间觉得累了。他慢步走出房去,漫天月华洒下来,他闷哼了一声,伤口原来这样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