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倩影灵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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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考试,考的不仅仅是试

在东方遥远的几千里之外,江南的一座小城里,一栋小楼中,烛光跳动,一位英俊潇洒,气宇轩昂的士子正坐在窗前抚着琴,琴声激越高昂,正如他现在的心境,充满了希望,充满了壮志豪情。

凌子言今天的心情很好,特别特别的好,因为书院的这次模拟考中他又一次名列榜首,座师县尊还特地招他去表扬了一番。不过,在这过程中,县尊还隐晦地感叹了一句:“考试,有时考的不仅仅是试啊。”县尊是个清正廉明的正派人,所以凌子言对此也没有多想,他在意的是县尊的另一句话:“依此成绩,正常情况下中举不是问题。”为此,他兴奋了一整天,即使天黑了,他也没有平静下来,于是乘兴弹起琴来。

凌子言现在才二十来岁年纪,生得身形修长,玉面朱唇,丰神俊朗,比潘安还要好看几分,一袭白衫,犹如玉树临风,举手投足间皆流露出一股说不出的风流潇洒的迷人气质,端得是一个风流倜傥,处事洒脱,豪放不羁的读书人。更重要的是,他十几岁时就考上了秀才,在这个县城负有盛名,而且他现在琴棋书画的造诣颇深,所以他已是当地读书人中的代表人物。

凌子言已参加过两次乡试,由于时局混乱、考试黑暗,均没有考取,不过,作为一位有理想、有抱负、血气方刚、心态积极的年轻人,在几番指点江山、挥斥方遒之后,意气就又回来了,希望就又回来了,于是继续生命不息,考试不止。

一曲终了,忽然窗外传来一阵掌声。凌子言探头一看,见是自己的二位好友,心中大喜,忙开门出迎,抱拳施礼道:“楚兄,祝兄,我道为何今晚春虫夜叫得如此之欢,原来是二位兄长大驾光临,真是篷筚生辉啊!”

二位士子忙还礼道:“哈哈,连虫子都惊动了,看来惊扰了凌兄雅兴,万望莫怪才是。”

凌子言笑道:“哪里哪里,快里面请。”

凌子言将二人让进屋子,请二人坐下,为他们各倒了一碗水。

二位士子也是当地的佼佼者,比凌子言年长,与凌子言相交莫逆。

楚士子道:“今年秋闱又开,凌兄打算何时出发?”

凌子言道:“距开考之日尚有半年,我尚未立意。二位兄长意想若何呢?”

祝士子道:“我俩意想近日启程,早点出发容易借宿,还可以多会文友,特来征询。”

凌子言道:“二位兄长想法甚是,我们后天出发若何?”

二士子皆道:“甚善,我们何处会合呢?”

凌子言道:“早上在我这何如?”

二士子道:“甚好。”

于是三人高谈阔论一番,二士子这才起身告辞离开。

约定时间到了,凌子言简单打了个包袱,由于家里已没他人,于是将房屋托付族人照看,等得二士子到来后,三人启程望省城而去。由于时间充裕,三人也不急于赶路,路经之地若有风景名胜还要游览一番,倒也悠然。

这一天,省城已是遥遥在望。

三人走在路上,身后有响动跟随了一阵,起初大家都没在意,不经意中凌子言回头一看,“噫”的一声道:“大家看看那是什么?”

二士子转头一看,见是一只喜鹊一直跟随,祝士子喜道:“吉兆,吉兆啊!这次科考大有可为了!”

楚士子亦道:“对,对,想我等三人,空负盛名,连考二次都不得中,这次要时来运转了!特别是凌兄,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琴棋书画样样皆精,文章更是锦绣,全府闻名,再不中天理何在?这次一定会高中!”

凌子言忙作揖还礼道:“承兄长贵言!二位兄长才学皆不在我之下,这次大家皆中!”

二士子同声道:“甚是,甚是。”

言罢,三人相视哈哈大笑。

来到省城,三人轻车熟路来到城内西南方的玉林寺中,付了一笔香火钱,登记借宿,此时前来借宿的士子尚少,三人以前曾住过的房间还空着,于是三人安置其中,日夜攻读,不时参加各种文会,日子过得甚是充实。

考期日近,借宿士子越来越多,寺内渐有喧哗之势。

待到开考之日,大概到了丑时末刻的时候,有一些心情紧张、睡不着觉的考生早已在院中晃悠,其中突然有人喊一嗓子:“去考试的快起来了,这就出发。”寺院顿时喧哗起来,考生们纷纷惊醒,穿衣着鞋,漱口洗脸,乱成了一片。比起外面狼狈的考生,三人经验丰富一点也不慌乱,慢条斯理地起床,从从容容地用昨晚就准备好的水洗漱一番,穿好考试的衣裳,收拾停当,又在床上眯了好一阵子,其他考生才总算折腾完毕,衣衫齐整,背着考箱,叫起三人一起到院中集合,但人群已经开始往外走了。

繁星满天,四周昏暗,勉强可看清人影,三人也分不清东西南北,只是跟着队伍往前走。大家都取出干粮,边走边吃,不时有人传出被嗝着的咳嗽声。

凌子言笑道:“听这咳嗽声,必定是第一次参加乡试的。”

楚士子奇道:“凌兄何出此言?”

凌子言道:“只有第一次参加乡试的,才会紧张到吃点东西都嗝着。”

祝士子不信,刚好一位打着嗝的考生赶上,祝士子打了个招呼道:“兄弟,第一次参加乡试吗?”

那考生边打着嗝边奇道:“你怎么知道?”

楚士子插言道:“看你紧张的样子就八九不离,不过放心,下次有经验了就不会再嗝着。”

那考生一听此言就不乐意了,怒道:“一大早胡说什么?”

旁边一位经验更加丰富的老考生拍拍他的肩膀道:“你与当权一党有没扯得上任何丝毫关系?”

“没有。”

“那我支持这位老兄的意见。”老考生手掌对着楚士子微微一伸。

一大早就遇上这种事,那考生真够窝心的,不就吃点东西嗝了一下吗?我招谁惹谁了我。那考生怒“哼”了一下,怒视了几位一番,急步离开,不再理会这些鸟人。

大概走了一刻钟,与另一支考生队伍碰上,于是两股变作一股,继续往前走。路上不断有三三二二的考生或考生队伍汇入,再走了一刻钟,队伍就成了一股庞大的人流。又走了大半个时辰,才算到了城东的目的地--贡院。大广场上。此时天仍然很黑,但人却很多,凌子言估计少说也得有好几千。广场上有多个灯笼高高举起,三人找到自己府名所在,在混乱的人群中挤来逼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来到灯笼所在之地,已经有众多考生集合在哪里了。

天色亮了起来,贡院大门打开,经过一番仪式喧扰之后,开始按府点名入场。在大门口验明正身进入一条甬道,三人便如其他人一般,坐在地上,解衣脱鞋,准备被搜身。

不一会,听见里面高声喊道:“准备搜检!”

随着喊声,便有一群官员带着搜检军到了巷子里,领头的官员喊道:“十人一行贴墙站好!”

随着搜检官一声令下,众考生便纷纷起立,光脚穿着内衣,手里拿着衣袜,排着队站在甬道里。每一位考生由两名搜检军搜身,从头到脚,仔细搜查,那些官员们则紧紧盯着,以防有什么纰漏。

搜检通过便被放行进去,在门口接卷,就进入了龙门,三人在人头攒动的榜单前,费力找了好久,分别找到自己的名字、考舍号。三人考舍离得很远,于是在此分开,凌子言按照指引来到考舍所在的巷口,把守的兵丁核对姓名后,放他进去。经过一番清扫忙碌,凌子言安心地坐好答起卷来。

乡试考试持续九天,共分三场,每场三天,每场中途不准离开。其中八月初九日至十一日第一场,十二日至十四日第二场,十五日至十七日第三场。

第一场试《四书》义三道,每道二百字以上。《五经》义四道,每道三百字以上。这一场是为了测试考生对儒家经典的熟悉及理解程度。

第二场试论一道,三百字以上。判语五条,诰、表、内、科一道。这一场是为了测试考生判别是非,撰写各种行政公文的能力。

第三场试经、史、策五道,三百字以上。这一场是为了测试考生在古今政事方面的见识。

三场考罢,众多考生集聚在考场外,相熟之人交流起彼此所作之文章,三人所作之文获得一致好评,凌子言尤甚。

这时旁边传来不和谐之声,一士子道:“时局黑暗,奸党横行,科场更如生意场,我辈文章就算再好又有何用?”

一盆冷水倒下,众人顿时没了兴志,纷纷散去。

三人虽也没了兴志,但希望尚在,回到寺院中,满怀焦虑,等待着放榜之日。

等待放榜的日子十分难捱,三人心绪不得安定,与考前的淡定相反,有经验的反而更患得患失,吃饭没味,睡觉不着,平时没啥感觉一天天过去的日子,现在是一天好似一年。三人无心出去,以免见到一张张焦灼的脸,徒增心里的不舒服,但寺中考生不少,难以避免,大家都只能在煎熬中焦虑地等待着。

是日,三十号放榜这天,所有的考生都早早去贡院外等待放榜,三人也挤在人群中。不一会,官差捧榜而来,贴上。众人一拥而上,仔细地寻找着自己的名字,人群中不时的传出欢呼之声。

三人也在人群中往榜上张望,细细地寻找着,但越往下看脸色越差。待看到榜末,三人都没找到自己的名字。正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三人面如死灰,失魂落魄地挤出人群。

楚士子仰天长叹道:“十口沟隍待一身,半年千里绝音尘;鬓毛如雪心如死,犹作长安不第人啊!”

“公认庸才竟登榜首,俊才却榜上无名。罢罢罢,这科场以后不来也罢,还不如在家老婆孩子热炕头啊!哈哈哈。”祝士子声嘶力竭,状若颠狂。

凌子言铁青着脸,不发一声,这才想起县尊曾经隐晦地说过的一句话:考试,有时考的不仅仅是试啊。

此时此刻,倒证明了县尊的先见之明。

凌子言愤愤地走到榜旁不远的墙边,提笔挥毫:解元会元姓已定,无学有人来顶缸;权钱能使磨推鬼,品学才能只等闲。

题毕,掷笔于地,狂笑几声,飘然而去。二人紧随。

回到寺院,凌子言快速收拾好行装,也不说话,只对两人拱拱手,就要出门离去。

楚士子急忙问道:“凌兄何去?”

凌子言惨然道:“我已无颜回乡,对科举也心灰意冷,从此寄情山水,学古人畅游天下吧。”

言罢,也不等二人回应,头也不回地决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