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菜上齐,异常精美。张荫桓却皱了皱眉,摇了摇头。“李总管的楼,菜品倒是清雅一些。可是,还是免不了国内的俗气。洪侍郎,你说?”
洪钧没说话,小美人嘻嘻笑着,眼珠美妙地往上一转。
“你别问洪大人,他呀,在法国那时候,成天就吃大白菜炖豆腐。”
“哦,久在异国常思乡。”张荫桓故作不知赵梦鸾的话内之意,“西方的菜品最喜欢什么?”眼睛改瞅小美人了。
赵梦鸾淘气地叹了口气,“他根本就不会吃,不爱吃。都让我吃了。”
众人哄堂大笑起来,独有邓世昌闷闷地瞅着桌子一角不吭声。荣寿公主仔细品咂这个小美人的一言一行,不由暗叹,的确是非凡的种子。眼前这种场合虽然有友人叙怀的意思,但严肃的氛围多,人人谨言慎行容易拘束。但赵梦鸾好象懵懂小女,直抒胸怀,说的话象是自揭老底,实际上却是为洪钧表功。所以,这种话洪钧乐意让她说,其他人听来也不着痕迹。就在这不知不觉之间,场子活起来了,大家喜欢她了,她的思想也更易于发挥。在荣寿公主接触的人中,这又是个异类。不过,却还是不明白其中的诀窍在哪儿。
“这是李总管——李莲英开的酒楼?”邓世昌瞪着眼问张荫桓。
“嗯呀,东城最好的馆子了。这第一杯酒,要衷心感谢大公主啊!……来来,动筷子吧!”
邓世昌提起筷子拨拉两下,突然一声抽泣,滚下颗颗英雄泪,站起来用走。张荫桓赶紧拦阻。
荣寿公主威仪直视道:“邓世昌,有什么事,难道不敢说?”
邓世昌凝在那儿,随即大步回到桌前,重重坐下,取酒瓶咕咚咕咚倒满一杯,仰脖灌进喉咙。这当儿,盛昱机警地把屋里的几个侍应都遣了出去。
“大公主,我不知道你和李莲英什么关系。只是守着这么一桌菜,我为天下的苦人鸣不平!”他英俊的面孔陡然添上风霜,双眼泪光婆娑,跟着如同一颗颗铁珠子滚落,“李莲英在这京城里,有多少处房子,多少个馆子,四大恒的票号里有多少银子,你们比我更清楚。天下人受了那么多苦,艰难求生存,可还是有多少人卖儿卖女,家无片瓦?这个李莲英,一不流汗二不流血,凭什么富得冒油?他能象我致远舰的兄弟那样,整天在舰上擦描装运?能象陆军的弟兄一身土一身泥?能象那些农夫们,一天天一天天地面朝黄土背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