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您不能说,夫人可还在病中,您若是说了您……夫人会很伤心的……”周珺琬在一旁适时插言,表面看起来虽红着眼圈一脸的欲泫欲泣,心下却是无比的快意。
换来齐少游一个感激歉疚的眼神,随即仍定定看向宁夫人,片刻方闭上眼睛,下定决心般咬牙切齿又急又快的将后面的话说了出来:“皆是因为一个多月以来,我都在床上无所作为,我已经不行,根本算不得男人了,我不‘专宠’琬儿,岂非会让人动疑,我不百般抗拒眼下娶亲,岂非会在新婚之日便穿帮,我不护着琬儿留下琬儿,岂非会让她白受委屈,甚至于因爱生恨将我的秘密公诸于众?”
齐少游连珠带炮似的三个‘我不……岂非会……’恰如平地一声响雷,炸得宁夫人当即便懵了,整个人就跟被人施了定身术一般,一动也不动,亦连眼睛都不会眨了。
好半晌,还是周珺琬的哭声响起:“爷,妾身从未觉得委屈过,更从未想过果真被送去庄子上,便将爷的秘密公诸于众,妾身才只是说说而已,妾身可以向您发誓,妾身绝不会那么做的,您为什么要说出来呢,您不该说的啊,夫人还在病中,万一夫人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可怎么样呢……”
方让宁夫人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张口便要说话,然脖颈却如被一双无形的手卡住了一般,张了好几次口,都未能发出任何声音,最后只能被人抽走了浑身的筋骨和力气一般,软软的瘫倒了在被褥里。
急得周珺琬忙叫了一声:“夫人!”随即便站起来,几步抢上前,大力掐住了宁夫人的人中,又急唤齐少游,“二爷您别光愣着,看是上来与妾身搭把手,还是去外间叫王妈妈郭妈妈进来啊!”
齐少游却只是站在原地,满脸的冷笑讥诮,一动也不动。
周珺琬见状,便不再唤他,只也讥诮的勾了勾唇角,越发大力的掐起宁夫人的人中来,直至掐得宁夫人吃不住痛,总算睁开眼睛,恢复了几分神智后,方惊喜的叫了一声:“夫人,您醒了!”然后诚惶诚恐的退到了一边。
“少游,你才说的,不会是真的罢……”宁夫人恢复了神智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挣扎着坐起来,满脸迟疑而不无期待的问齐少游,“对,一定不会是真的,这样荒谬的事情,又怎么可能是真的,一定是我听错了,对,一定是我听错了!少游你告诉我,一定是我听错了,一定是我听错了!”
宁夫人一脸的自欺欺人看得周珺琬心下有多快意自不必说,亦连齐少游心下也涌起了一阵难言的快意,他甚至觉得,宁夫人会恐慌成现下这样,都是她自找的,谁让她要那样步步紧逼,逼得他毫无退路,只能将生命里最大的耻辱告知她的?她这根本就是自作自受!
因故意笑得一脸灿烂而恶毒的答道:“娘,您没有听错,您一个字都没听错,您惟一的儿子我的确已不行了,已算不得真正的男人了,这辈子都不算得了,所以您想抱孙子的愿望,只能寄诸于下辈子了,不,这辈子也不是完全没可能,您不是还有二妹妹吗?只是外孙再好,又如何及得上嫡孙?看来您想抱孙子的愿望,是真只能寄诸于下辈子了!”
许是太绝望太扭曲,竟连说漏了嘴,说出了那句不可告人的‘您惟一的儿子我’都未察觉。
一席话,说得宁夫人本就因才昏迷醒来而惨白如纸的脸越发的惨白,整个人也是抖得有如秋风中的一片落叶,说出的话更是句不成句,调不成调,“不,你是骗我的,你是气我的,你一定是气我的……不,你根本不是少游,根本就不是我儿子……少游自来孝顺听话,绝对做不出这样气我的事,你根本就不是少游,根本就不是他……”
说着说着,渐渐歇斯底里起来,最后更是“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来,洒在她月白的素绫中衣上,给人以一种触目心惊的感觉。
周珺琬忙适时哭道:“二爷,您不要再说了,您看您都把夫人气成什么样儿了,求您就不要再说了,不然夫人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伤心后悔的还是您自个儿啊……”
齐少游见此状闻此言,这才着了忙,忙几步上前坐到宁夫人床头,给她顺起气来,又命周珺琬端了茶盅和痰盂来服侍她漱了口,亲自给她擦了嘴,才哽声道:“娘,儿子不是故意气您的,儿子真不是故意的,儿子也是心里太伤心太绝望了,所以才会迷了心窍,胡说八道的,娘,您可千万不能有事,可千万不要吓儿子,您若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丢下我和二妹妹,可怎么样呢……”后面的话,也哽咽得再说不下去。
宁夫人木然的任齐少游和周珺琬服侍她漱了口又擦了嘴,从头至尾都一动也不动,满脑子只余下一个念头,那就是她当初一心要打掉周珺琬的孩子,差点儿害得她一尸两命,满以为自己以后会有很多嫡孙,所以死个把个庶孙实在不是什么大不了之事,却没想到,报应竟会来得这样快,她这辈子竟再别想抱上亲孙子!
“哈哈哈哈……”宁夫人木然了片刻后,忽然开始大笑起来,先是低沉阴森好歹有所压抑的笑,渐渐便发展成了毫无顾忌的尖声大笑,一边大笑一边还大叫:“报应啊,这就是报应啊……报应啊,真是报应啊……”
听在一旁周珺琬耳里,就忍不住暗自冷笑起来,宁夫人总算知道后悔当日不该杀害真正的周珺琬母子,终于知道报应了,只可惜已经迟了,这才仅仅只是开始而已,她真正的报应还在后头!
宁夫人笑着笑着,忽然就停了下来,满眼憎恶怨毒的看向周珺琬厉声道:“是不是你这个狐媚子狐狸精引诱得少游坏了身子的?你到底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方法,到底给他吃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脏东西,掏空了他的身子?你最好给我从实招来,否则,休怪我抽了你的筋,扒了你的皮!”
就知道宁夫人知道齐少游不行了之事后,矛头第一个对向的准是自己……周珺琬忙就地跪下,红着眼圈,一脸委屈的不停摇头道:“妾身没有,妾身真没有,不信夫人问二爷,妾身真没有,求夫人明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