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正是杜氏心里想的,只不过她说不出来罢了,闻得沈添财把她想说的话说了,正中下怀,因点头道:“凭咱们冰丫头的人品才貌,做个侯府的二房奶奶那还不是绰绰有余的?只是话虽如此,冰丫头腹中到底还怀着崔之放……崔家的骨肉,那也是咱们沈家的骨肉,可该怎么样呢?总不能,让她带到侯府去罢?只怕那位二爷和二奶奶未必会答应……”
不是‘未必会答应’,而是铁定不会答应,侯府的二爷又不是冤大头,会傻到帮别人养儿子?
沈添财只犹豫了短短的一瞬,便做了决定,发狠对杜氏道:“打掉!就这几天便打掉!他崔之放的儿子也配跟侯府二爷的儿子比?侯府二爷的儿子,将来可就是堂堂的西宁侯爷,崔之放的儿子算什么,撑死了也就一个芝麻小官儿,哪头轻哪头重,你自己算!咱们可不能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又疾言厉色的吩咐杜氏道:“这事儿我不好去办,只能交给你办,你可得给我办好了,就这几日就得给我办好了!可别又心软,像上次大丫头……时一样!咱们两个老的也就算了,就算有天大的富贵,又还能再享几年?可咱们的三个儿子不一样,都还没成亲,还没给咱们生几个孙子呢,要是做了侯府的舅爷,还怕说不下好亲事,还怕后半辈子不能飞黄腾达,富贵荣华享之不尽?姓崔的不是从不把我这个岳父和他们三个舅爷放在眼里吗?总有一日,我会让他悔青了肠子的!”
仅仅就在不到一个时辰之前,对崔之放这个举人老爷女婿,沈添财还满心都是畏惧,在他面前半点抖不起长辈的威风,甚至连话都说不利索,但一旦有了更好的出路更好的下家,沈添财便立刻抖起老丈人的威风,对崔之放横挑鼻子竖挑眼了,若是让他知道他们夫妇所图的很快就将竹篮打水一场空,不知道他还敢不敢这般硬气?
想到侯府那泼天的富贵,想到侯府那她想都不敢想的吃穿用度,杜氏又岂能不动心?那些可都是她亲眼所见的,比之沈添财只是听她转述的又更直观得多!
便是之前还有几分犹豫还有几分心软,想着沈冰怀的终究是她的亲外孙,如今都六个月,再过一个月生下来都能活了,这会子听了沈添财的话,想起三个儿子,那几分犹豫和心软也烟消云散了,重重点头道:“你放心,这可是关系到咱们一家子后半辈子荣华富贵的事,我知道该怎么做,绝不会心软的!只是……”
顿了一下,有些迟疑的道:“只是,那位文妈妈今儿个当着我的面儿,也就只是那么一说而已,万一,人家已经有别的人选了呢?毕竟堂堂侯府要选几个身家清白好生养的姑娘,想来还是不难的,咱们冰丫头再好,总归已不是原装,这要是贸贸然把孩子打了,那头又没能如愿,到头来岂不是两头都落了空?”
崔家虽远远及不上侯府,崔之放待他们的态度也远远称不上好,但比之他们以前的生活,已经是好太多了,至少衣食无忧还有下人伺候,这要是侯府那头未能成事,这头他们又把孩子打了,他们可就连崔家都再待不下去了!
杜氏的话,让沈添财正因想着自己成为齐少游老丈人后,该是多么的风光而一阵阵发热的脑子一下子冷了下来,他这才猛地想到,是啊,若是现在就把崔之放的孩子打了,明儿侯府那头又落了空,他们一家岂不是连崔家都再待不下去,铁定会被崔之放扫地出门了?不行,在侯府那边没定下来之前,孩子千万不能打!
因忙与杜氏道:“孩子还是先别打了,且再留一阵子瞧瞧再说!你不是说那位二奶奶与冰丫头很是投缘,一口一个‘妹妹’的唤冰丫头,临行时还送了她一对簪子吗?这样,你这两日再带冰丫头去侯府一趟见见那位二奶奶,探探她的口风,看她与她那奶娘是不是说的一样的话,若她们主奴说的话一致,你就再探探她对冰丫头的看法,顺道再提提你一气生了三个儿子之事,看她有什么反应,若是她心动了,那这事儿也就有几分谱了。去了那里之后,千万别吝惜银子,多打赏打赏二奶奶亲近的下人们比如她那奶娘,有那奶娘帮冰丫头美言一句,比你说十句百句都管用呢!”
杜氏也是这个意思,不然方才也不会先提出来了,只是一想到要花银子,就不免肉痛:“咱们哪里有什么银子?没有崔之放那个没良心的的话,我在账房上连一文钱都支不到……”
话没说完,沈添财已是恶狠狠一瞪眼,“你傻呀,这种事情,能去账房上支银子吗?你是想闹得人人都知道不成?没银子你不会当首饰的?等事情成了,你想要多少首饰便能有多少,有什么好舍不得的!”
瞪得杜氏不敢再说,只得不情不愿的应了,暗暗盘算起该当那些首饰来。
申时初刻,周珺琬去宜兰院给宁夫人请安。
就见不止齐涵芝姐妹四个在,不但祝姨娘与温姨娘在,亦连近来都在周太夫人处服侍奉承,能不踏入宜兰院一步,便绝不会踏入一步的冯姨娘也在,且打扮得比平日素淡得多,只穿了一件很平常的天水蓝暗花褙子,并一袭杏黄色的儒裙,头上也只简单戴了三二支珠钗,看起来倒比往日她总是盛装时顺眼得多。
周珺琬只怔了一下,便已明白了冯姨娘的心思,侯府如今是齐涵芝齐涵芳与她一道管家,她们三个都是宁夫人的人,且管家这阵子以来,处处都井井有条,让周太夫人压根儿抓不到任何错处,如此一来,周太夫人至少在这几年内想要夺回管家大权的希望已是几近于无,偏她又年纪大了,不知道还能活多久,可以说在与宁夫人这场况年持久的斗争中,至此她已是落了彻底的下乘。
周太夫人倒还好,夺不回管家大权,好歹还可以借孝道的名义压压宁夫人,她冯姨娘有什么?惟一能依靠的也就只有齐亨的宠爱,可她日渐年老色衰又是不争的事实,在齐亨心里她从来不是惟一也是不争的事实。
这不齐亨就这几日又收了一个通房,听说才十五岁,白嫩得跟刚出锅的豆腐一般,齐亨爱得什么似的,藏在大书房的偏院夜夜专宠,还以为内院的人都不知道,殊不知这府里手眼通天的人多着呢,别说他藏的是那样一个大活人,就算是一只老鼠,该知道的人一样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