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毒妇可真是会颠倒黑白,睁着眼睛说瞎话!
文妈妈心里早不耐烦应酬杜氏了,但面上还不能表露出来,只得故作为难的道:“沈姑娘据我看来倒真是个好的,只俗语有云‘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我们爷和奶奶只怕不肯夺人所爱。再者,孩子终究是无辜的,再小也是条性命,果真害了他,只怕将来会遭报应……这样的事,咱们还是都别做的好!”
一语未了,杜氏已急急接道:“孩子虽是无辜的,可他原本就不该存在于这世上,纵然我女儿生下他来,也不过是白让他在这世上受苦遭罪罢了,倒不如让他一开始就不要被生下来!再者,我大女儿的一辈子已是毁在崔之放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身上了,总不能再让小女儿的一辈子也毁在他身上吧?若是我女儿能进府,不独能为二爷和二奶奶分忧,也是将她和我们全家都解救于了水火之中,还求妈妈千万在二爷和二奶奶面前为我女儿美艳几句,一旦事成,我们一家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妈妈的大恩大德,也一定会重重答谢妈妈的,还求妈妈千万帮忙,我给妈妈磕头了!”
说完便“噗通”一声跪到地上,小鸡啄米般频频磕起头来。
这会子眼见有了别的高枝儿可以攀,崔之放便变成那‘狼心狗肺的东西’了,果真让那沈冰进了府,明儿再有了别的高枝儿,二爷和二奶奶岂非也要变成狼心狗肺的东西了?
文妈妈勾起唇角嘲讽的看着杜氏磕了好一会儿头,方搀了她起来,面露难色道:“老太太您话都说道这个份儿上了,我若再不答应帮你忙,岂非显得太过不近人情,且也有负我们之间的情谊?只二奶奶那里都已选定人了,二爷想必也已知道了,再要更改,只怕不是易事,况沈姑娘腹中毕竟还有孩子,就算孩子今儿个就掉了,沈姑娘将养身子总要一个月罢?我怕二爷和二奶奶等不了那么久……”
“这可是二爷和二奶奶一辈子的大事儿,半点都草率不得的,多等一个月半个月的,又有什么大不了呢?指不定那寡妇真进了门,却一年半载都没好消息呢?毕竟这般天大的福气,可不是她一个不祥之人所能承受得起的!横竖二爷与二奶奶多的时间都等了,还求妈妈帮着美言几句,让二爷和二奶奶再多等一个月,我保证一个月后,将一个健健康康、漂漂亮亮的女儿送到二奶奶面前,让二奶奶明年便抱上大胖儿子,妈妈说好不好?”
杜氏继续舌灿莲花的游说着文妈妈,心里更是已打定主意,待会儿回去的路上,她便顺道去医馆抓上一贴落胎药,待回到家后便亲自煎了让沈冰吃下,今晚就将她肚中那个孽种打下,省得夜长梦多,白白坏了眼前这个让他们一家子飞黄腾达的大好机会!
却不知自己早已中了文妈妈和周珺琬的算计,很快便将落得竹篮打水两头空的下场!
好容易打发了杜氏,文妈妈揉着因方才与之虚与委蛇而发酸的脸飞快回了倚松院,就见周珺琬正提了小喷壶在院子里浇花儿,锦秀几个则正坐在廊下做针线。
文妈妈忙几步上前,屈膝行礼后,一五一十将方才与杜氏说的话都与周珺琬复述了一遍,“我才一说奶奶已挑中了一名好生养的寡妇,那杜氏便急了,一个劲儿的说寡妇乃不祥之人,只怕会让二爷和奶奶沾上晦气,又一个劲儿的说她女儿有多宜男,如果进了府,管保明年便能让爷和奶奶抱上大胖儿子……看来事情今晚上就该成了!”
周珺琬闻言,沉默了半晌,方道:“说来孩子终究是无辜的,我其实不该拿他的小生命先开刀的……怪只怪他没长眼睛投错了胎,投在了那样一个肚子里,只盼他下次投胎之前,定要擦亮了眼睛,再不做崔家的孩子,沈家的外孙了!”
至于崔之放和杜氏沈添财沈冰,失去盼望已久的孩子和两头都落空才只是第一步,你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且等着罢!
宁夫人的病情忽然又加重了,且还跟之前只是劳累过度忧思过重不同,此番乃是不能轻易对人言之病,毕竟谁家的夫人奶奶会在半夜穿着里衣半蹦乱跳,拉扯着人说自己看见了满屋子五颜六色的鬼?
“鬼啊!鬼啊!”周珺琬与齐少游在半夜闻讯匆匆赶到宜兰院时,整个宜兰院内外早已是灯火通明。
二人刚一进院门,就看见衣衫不整、披头散发的宁夫人在满院子乱转,喊自己看见鬼了,“别追我!别追我!”表情扭曲,声音凄厉,直吓得满院子的丫头婆子都愣在当地不知该如何是好,惟有王大贵家的与郭妈妈嘴里小声叫着‘夫人’,几次三番试图上前制服她,但都因她力气太大,被她挣脱了。
齐少游一见此状,当即便火了,大声喝骂丫头婆子道:“一个个的都是死人不成,还不快帮王妈妈郭妈妈拉住夫人,难道让夫人跑出院子去吗?”又喝骂跟他和周珺琬来的人,“还傻愣着做什么,还不上前帮忙去?”
众丫头婆子虽害怕,碍于齐少游发了话,也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团团围住了宁夫人。
而宁夫人眼见一群面目模糊的人将她围住,只当是鬼们又来缠她了,吓得更厉害了,抓起地上的笤帚便胡乱挥舞起来:“鬼!鬼!走开!我不怕你们!”
扬起满地的土,直呛得众丫头婆子忍不住一阵咳嗽,却不敢再后退,还是眼睛一闭冲上去,拼着被打了几下,夺走了宁夫人手里的笤帚,七手八脚将她制服了。
彼时齐涵芳与齐涵芝闻讯亦赶了过来,瞧得宁夫人被下人箍着仍满脸慌乱的叫着,“鬼!鬼啊!有鬼!快来打鬼!”要多狼狈有多狼狈,齐涵芳先就忍不住哭了起来,壮着胆子上前拉了宁夫人的手,哭道:“娘,您这是怎么了?”
宁夫人听见齐涵芳的声音,愣了一下,但很快便大力甩开她的手,惊慌失措的叫起来,双手也在空中乱挥乱舞:“连……连素馨,你……你……你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啊——,冤有头债有主,当年动手害死你的人又不是我,你找错人了,你找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