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计议已毕,冯姨娘因赔笑道:“二小姐说笑了,我不过是担心夫人罢了,既然夫人已经睡下了,那我便不打扰了!”又问温姨娘祝姨娘,“二位妹妹可要随我一块儿回去?”
温姨娘祝姨娘见她尚且吃了瘪,自是不肯留下面对齐涵芳的冷脸,忙都笑道:“既是与冯姐姐一块儿来的,自是一块儿离开。”
说着一群人便要离开。
“三妹妹四妹妹且稍等!”却被周珺琬忽然出声唤住,笑道:“我瞧这会子日头倒好,想请二位妹妹并大妹妹二妹妹与我一道去园子里为夫人捡佛豆祈福,也算是我们作小辈的为夫人略尽一点孝心,不知几位妹妹可愿意?”
牵涉到为嫡母祈福尽孝的大事儿,一干庶女谁敢说不愿意?万一得了个“不孝”的坏名声,明儿就休想再结到一门好亲事……因此齐涵芝齐涵萍齐涵芊忙不迭都道:“能为母亲略尽一点孝心,我们自然都是愿意的!”
惟独齐涵芳满脸的不高兴,倒不是自己不愿意为宁夫人祈福,而是觉得齐涵萍齐涵芊都不会真心为她母亲祈福,周珺琬又何必叫上她们?不过当着冯姨娘母女的面儿,她还不至于傻到拆周珺琬的台。
一干人于是被簇拥着浩浩荡荡去了园子里,包括才说要走的冯姨娘三人,小姐们尚且去为夫人祈福了,她们又怎好不去?
深冬的园子,处处都是枯枝败叶,只有少数几株冬青雪松还保持着青翠,实在没什么可看的,一干人很快便到了园子里的小溪边,在那里,早有丫鬟准备好了捡佛豆祈福用的一应用具。
众人也不多说,依次走到事先铺好的蒲团上跪下,由丫鬟们服侍着净了手,默默的捡起佛豆来,一时间园子里主子奴才人虽多,却只听得见大家或轻或重的呼吸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众人都捡得有些累了时,忽然凭空飘来了一阵女子极轻微的呜咽声,适逢一阵风吹过,飘过来的云亦将冬日里本就不甚明亮的太阳遮了去,霎时间阴风惨惨的,让在场的众人都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温姨娘最胆小,先就忍不住白着脸颤声说道:“这青天白日的,怎么会有女子的哭声?不会是真……有鬼罢?”
话音刚落,齐涵芳便斥道:“温姨娘也知道青天白日的,哪里来的鬼?必是哪个小丫头受了嬷嬷姐姐们的气,在附近哪个僻静的角落哭呢……”说着见众人都跟温姨娘一样白着脸,虽然心里也害怕,却极力自持着,越发没好气道:“也值当你们一个个儿的吓成这样!牡丹芍药,你们两个四下里瞧瞧去!”
跪在旁边的她的两个大丫鬟牡丹芍药被点到名,心里虽恐惧至极,到底不敢违抗主子的命令,只得强撑着站起来,一前一后小步循着声音的方向去了。
二婢去时都小步小步的,回来时却跟有人在后面撵她们似的,惊慌失措,步履凌乱,之前还苍白如之纸的脸,彼时却红得能滴出血来,结结巴巴道:“是、是三爷和一位姐姐在、在假山后面的山洞里……”
此话一出,众人先是惊讶,随即便都红着脸纷纷低垂下了头去,牡丹芍药话虽说得吞吞吐吐且留了半截儿,在场又没有谁是傻的,岂能猜不出其未竟之意?
惟独冯姨娘一脸的恼怒,霍地站起身来,恨恨的盯着牡丹芍药冷笑说道:“府里谁不知道三爷每日要申末才下学,路上又要耽误半个时辰,回来时都酉时了?这会子才什么时辰,三爷怎么可能在府里?分明就是你们瞧花了眼!你们若再红口白牙的胡说八道,休怪我回了侯爷,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话虽如此,心里却忽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来,方才她因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想着宁夫人此番之病委实来得蹊跷,也不知是真被邪灵恶鬼缠上了,还是哪位与她一样看宁夫人不顺眼的高人暗中下的手,以致未曾细想过周珺琬缘何会忽然提出要为宁夫人捡佛豆祈福,还把所有人都拉上了。这会子想来,此事显然大有蹊跷,明摆着就是冲着他们母子来的,可恨她方才竟未曾察觉,就这样大意的落入了他们的圈套里,实在是可恨至极!
牡丹与芍药闻言,忙都辩道:“事关重大,奴婢们怎敢妄言?实实是奴婢们瞧分明了那人的确是三爷,不然奴婢们也不敢乱说,还请姨娘明察!”
齐涵芳则红着脸冷笑道:“那人是与不是三哥,再使几个人去一瞧便可知了,姨娘何必这般急着对我的丫鬟们兴师问罪?还是姨娘分明就心里有鬼,根本不敢再使人去瞧?”喝命一旁侍立的几个婆子,“还愣着做什么,还不瞧瞧去?难道还等着我亲自去瞧不成?没的白污了我的眼!”
“是,二小姐!”那几个婆子忙屈膝应了,便要往假山后面去。
却见一个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年轻女子忽地从假山后面跑了出来,一边跑一边还哭喊道:“奴婢好好儿的从这里路过,却被三爷掳到了假山后面去,说早瞧上奴婢非一日两日了……奴婢不从,三爷竟对奴婢用强,硬生生夺了奴婢的贞洁去……求二小姐和各位主子为奴婢伸冤做主,不然奴婢也没脸再活在这世上了……”
及至女子跑近了,众人方从惊诧中回过神来,瞧分明其不是别个,正是宁夫人房里的一等丫鬟绿萝。
绿萝披头散发,衣衫凌乱,连里面豆绿色绣缠枝纹肚兜裹着的大半白皙丰胸都清晰可见,慌慌张张的一跑至众人面前便“噗通”一声跪下了,哭道:“三爷竟对奴婢用强,硬生生夺了奴婢的贞洁去,求二小姐和各位主子为奴婢伸冤做主,不然奴婢也没脸再活在这世上了……”
虽在场诸人都同为女子,但齐涵芝姊妹几个到底还未出阁,且伺候的丫头们又多比她们年纪还小,正是天真烂漫、人事不知的年纪,瞧得绿萝如此妆扮,又听得她这番话,都羞得本就红透了的脸越发红得似能滴出血来。奈何事情还未弄分明,又不好走开,尤其齐涵芝与齐涵芳可是奉了齐亨和宁夫人之命协理家事的,如今出了事,更是不能走开,只得背转过身子,深埋下了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