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她的希望全部落了空,除了一开始还听到杜氏和沈冰间或求沈添财两句:“他爹,终究是咱们的女儿,你怎么能这么狠心,还是快进去把她救出来……”“爹,求您救救姐姐,救救姐姐罢……”她什么都再没听到。
更不要说听到或是看到崔之放来救她了!
巨大的恨意和绝望,让沈凉终于不再寄希望于她的这些所谓亲人和爱人会进来救她,她已感受不到毒发的疼痛,也再感受不到烈火烤炙在身上的钝痛。她满心只剩下一个念头,她死后一定要化身为修罗厉鬼,让害死她的那些凶手们都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哪怕那些人是她的父母亲人,是她一直深爱的爱人,她也要让他们血债血偿,永世不得超生!
从此刻起,她再没有亲人,也再没有爱人,她再不相信任何一个人……
活死人是什么滋味,沈凉第一次体会到了。
朦胧中,她感觉得到身前有人影在晃动,也听得到有人在或是大声呼喊,或是低声相谈,虽然听不清那些人具体都说了些什么。她只觉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痛,尤其是头,更的疼得随时都要裂开似的,很想让那些人都出去,不要再吵她。
可她尝试了几次,都没办法发出任何声音,她想要看清是怎么一回事,眼皮也好似被缝上了似的睁不开,更不要说能动上一动了。
一开始,沈凉还以为这只是一场梦魇,只要熬过了这一会儿,自然也就好了。可她很快便发现,这场梦魇竟没有个头了,明明已经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她都觉得已快及上自己的一生那样长了,她还是没能清醒过来。
不但没能清醒过来,黑暗中,还有人托起她的头,用凉凉的硬硬的细细的什么东西塞进她的两排牙齿之间,蛮横的撬开她的嘴,将苦涩刺激的汤汁灌了进去。
沈凉想反抗,可手脚完全不能动弹,浑身上下还属于她自己的,怕也就只剩下嘴巴和耳朵了。
这样的痛苦经历了几次之后,沈凉还是没能从这场看不到头的“梦魇”中清醒过来。
她忽然惊恐的想到,难道她其实已经死了,已经到了地府,所以才会有这么可怕的经历,所以才会怎么也醒不过来?可她分明又没有看见黑白无常牛头马面啊!
一想到自己已经死了,沈凉才猛地想起自己临死前的事,滔天的恨意立刻布满了她的整个胸腔,继而则是满心的悲愤。
她明明记得自己临死前曾发下毒誓,死后要化身为修罗厉鬼,让那些害死她的人都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血债血偿,永世不得超生的,为何上天连她临死前唯一的要求也不肯答应,只让她躺在这里,连动一下都不能够?它不肯惩恶扬善,让那些丧心病狂的坏人遭到应得的报应也就罢了,难道连让她自个儿去让那些人遭到报应也不肯吗?
“上天就是这样,欺软怕硬,欺善怕恶,所以我们的血海深仇,只有靠我们自己来报了!”就在沈凉悲愤得不能自已之时,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女人森冷沙哑,似是压抑了极大恨意的声音。
沈凉几乎是下意识问道:“你是谁?”
那个声音见问,“哈哈”大笑了两声,才喃喃道:“我是谁?我是谁?我是谁……”说到最后,声音里渐渐带出了几分哽咽,但很快便又恢复了方才的森冷:“我是谁已经不重要了,你只需记得,从今日起,从此刻起,我便是你,你便是我了,所以你不但要报属于你自己的那份血海深仇,还要为我报属于我的那份血海深仇,为我,更为我那可怜的甚至连看一眼这人间机会都没有的无辜孩儿,讨回应得的公道!你要记住我的话,你一定要记住,也一定要做到,否则,我上天入地,不管去到哪里,都一定会搅得你日夜不得安生!求你一定要记住……求你……求你……”
那个声音先是强硬,渐渐却软了下去,也微弱了下去,直至彻底没了声息。
沈凉被那个声音说得稀里糊涂的,压根儿不明白她那句‘从今日起,从此刻起,我便是你,你便是我了’是什么意思,一直到那个声音消失了良久之后,她才终于回过了神来。
忙叫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什么叫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可不可以再说得详细一些?还有,你能不能告诉我,我现在究竟是在哪里,到底是死了,还是还活着?”
没人回答她的话,就好像方才与那个声音的对话,是她的幻觉一般。
沈凉满头的雾水,很想再大叫几声,把那个声音再叫出来,一问究竟的,可她的头很快又痛了起来,意识也渐渐模糊起来,终于忍不住陷入了一片彻底的黑暗当中……
等沈凉再次有意识之时,她终于听得到那些人说的是什么了。
“二奶奶都吃宋大夫的药好几日了,却依然没什么起色,要不我去回了夫人,再换个大夫来瞧瞧?”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说道。
另一个很是清脆,听起来年龄应该不算大的声音随即道:“妈妈万万不可!别人不知道二奶奶这一胎是怎么没的,妈妈难道还能不知道?说是绿薇那贱蹄子醋妒二奶奶有了身孕,心里不忿,所以偷偷给二奶奶的安胎药里加了红花,可阖府里谁不知道绿薇是夫人给二爷的?如今就算绿薇被打死了,夫人可还在呢,太夫人又不在府中,宋大夫再不好,总是二爷亲自使人请来的,若是回了夫人,再换个大夫来瞧,谁知道会是什么光景?万一夫人要想趁机对二奶奶不利,岂不是……”
声音很是紧张,也压得很低,看来对她话里那个‘夫人’很是忌惮。
又听得那个略显苍老的声音道:“你放心,夫人就算再不喜二奶奶,二奶奶终究是太夫人给二爷的,又是太夫人的娘家侄孙女儿,夫人不会也不敢趁机对二奶奶不利的,不然明儿太夫人回来后,她万难交差,便是侯爷那里,夫人也交代不过去,咱们侯爷可是出了名的孝子。况夫人若是真想对二奶奶不利,当日也不会默许二爷使人去请大夫了,可见夫人心里还是忌惮着太夫人,也怕与二爷生分的……倒是二奶奶,这都昏迷好几日了,再不醒来,我真怕……”说到最后,声音里已带出了几分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