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识她?”秋河惊愕。
“算认识吧。”岫云淡然地说道。
“那是最好,有事可以去找她,她会帮你的。”秋河细声道,见岫云记住了,她又道:“我不跟你多说了,你自己当心。”
岫云应下,回想三年里,竟也发生了这么多事。晚姑姑三年前自缢,临终前仍朝着东南方向的夜香局叹气。而后,恒王搬离皇宫,居于京城恒王府,但没过几个月,他却只身游历全国,三年里都不曾回过京城。
岫云暗暗地叹了一口气,她已尽量不去追忆过去,她自三年前就认定了此生唯一的目标。后宫争斗,再无宁日,她无悔地选择了这一条路,不管多难,她也走到了今天!
左边脸颊微微有些疼,她掏出了紫绢轻拭,但见上头的八个字,幽幽地一笑,心中默念:群芳摇落……唯梅暄妍……
翌日,皇帝封唐疏影为正四品宛婕妤,这也是意料之中的。宛婕妤自侍寝归来,一副恬淡的模样,与前来道喜的嫔妃只说了几句话,推托身体不适,便关起了房门,独自垂泪。
岫云推门而入,道:“奴婢给宛婕妤请安。”
宛婕妤眼中还泛着泪花,见她进房,偷拭眼角,问:“什么事?”
岫云道:“奴婢蒙受皇恩,自今日起随侍皇上左右。临别前,奴婢来个宛婕妤请个安。”
宛婕妤道:“昨日幸而有你,只是我命该如此,注定逃脱不得。”
岫云一听,心中感慨,的确,命该如此!昨日即使没有德贵妃的出现,荣督卫也会拦下她。岫云暗想:我算计了她,她却还蒙在鼓里,她当真也只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再一想:我当初何尝不是单纯,只是后宫的染缸里,进去的是白净的雪缎,出来的便是五彩的斑斓。
“宛婕妤天生丽质,往后在宫中一定能步步高升,婕妤切莫自怨自艾才是。”岫云劝道,毕竟她们却有相似之处。
宛婕妤落魄地点头,“我已别无他念,能过一天便是一天。”
岫云仅是无奈地一笑。随后,有太监传话,德贵妃邀宛婕妤一同用膳,宛婕妤收拾了容颜,换了一身宫装,便随太监而去。
经过昨晚一场,德贵妃想必会对宛婕妤更加上心,毕竟她们之间有着微妙的联系。岫云暗暗一想,便也出了清雅院。
皇帝在行宫的日子,居于乾元殿。岫云去见了汀兰,汀兰在皇帝身边服侍了近七年,皇帝身边唯一的宝林,熟稔些的宫娥都唤她兰姐姐。
“你还是来了!”汀兰笑语道。
“若不是晚姑姑,我此刻便不会站在这里。”岫云淡然地说。
“你在怨姑姑?”汀兰探问道。
岫云摇头道:“没有,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可以怨的。细想一想,我的出路也就只有这一条而已。”
汀兰浅笑道:“你当真不该怨姑姑,姑姑当初为了你,可是求了我几日,我才答应帮这个忙,她是为你好。”
岫云笑道:“是吗?我真该感谢宝林了。”
汀兰漠然一笑,道:“以后你跟着她们叫我兰姐姐就好。”
“兰姐姐!”
汀兰颔首,将伺候皇上要注意的方面讲了一遍,从皇帝的饮食起居到习惯爱好,仔仔细细,若是记录下来,都可以写成一本书了。
岫云负责的时段是从酉时到亥时,也就是从皇帝用晚膳到安寝的这段时间。有时候皇帝若要彻夜批阅奏章,她自然也只能陪着。而皇帝安寝后,自有宫人守夜,并不与她相干。
岫云当差这几日里,皇帝的作息还算准时,入夜后不久,多总管便端着盘子让皇帝翻牌子。期间,岫云也见过宛婕妤一次,不过,她面色不好,想必皇帝也不喜见她,此后便不再宣她。
反而是陈轻烟颇得圣宠,侍寝第二日便封了静修容。若说静修容的长相,也就是稍有姿色,但她才艺不凡,娇小可人,能言善道,比起娴静的宛婕妤更蒙圣眷。至此,皇后的势力仿佛也跟着静修容的得宠还兴盛起来。
一日,皇帝宴请了番邦外使,回到乾元殿已经将近亥时。岫云见他仍有奏章要批阅,便多掌了几盏灯,静候在旁。
过了子时,岫云便有些迷迷糊糊了,见皇帝专注于政务,她也渐渐放松了,偶尔眯眼养神。听说在皇帝身边伺候的太监宫女都养成站着睡觉的习惯,皇帝一有动静,他们能立刻清醒过来。
梁玄临今晚饮了些酒,早就是疲惫不堪了,匆匆阅过堆积的奏章,拾起案上的茶,却见茶水未满,正想呵斥时,瞧见岫云闭着双目,心中一想,原来已经这么晚了。
他悄然地走近她,而她似乎未曾发觉。睡态甜美,回想起三年前的那一个晚上,他莞尔,不由地去碰触她的脸颊。
岫云惊醒,见他站在跟前,一时慌乱无措,水泽的眸子怔怔地望着他,竟完全忘了面前这个人是当今的皇帝,而她,只是一个选侍。
失神片刻,岫云忙问:“皇上要安寝了吗?奴婢请多总管进来服侍。”
梁玄临见她惶惶的模样,笑道:“今晚就你服侍朕安寝吧。”
岫云随他进了内室,尽管三年里,她不去回想在交泰殿的那一夜,但自从见了皇帝,她时刻会浮现出那一晚,如梦魇般缠绕着她。
颤颤的手,解下皇帝的龙袍,心却跳动地厉害,额上也渗出了汗丝。她在害怕,脑中竟是那一夜的画面。她以为她能从容,她以为她可以忘记,然而,她错了。那一夜,像是烙印在她脑中,也成了她最脆弱的一面。
“你身上用了何种香料?”梁玄临忽而问道,近身相处,她的气息悠荡在鼻端。
“奴婢……奴婢没用香料。”岫云回道,手不禁颤抖。
“那为何朕闻到了一股香味?”梁玄临凑近她,淡洁如梅,但又不是梅,似清风般飘过无痕。
“奴婢确实没有用香料。”岫云的心剧烈的跳动,如此的靠近,让她浑身不住地颤抖。
“朕又没有责怪你,不用害怕。”梁玄临以为她紧张,握住了她的肩膀,见她一副惊惶的模样,疑问道:“你在怕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