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轻尘,或者说曾经的许丽,原本就是一个商人。商人的宗旨是只注重结果,而用何种手段达到目的不重要。所以她原先憎恶太后手段狠辣,如今倒有些可以理解了。
太后宫的女官齐无言来到太后身边:“太后,审义其求见。”
太后靠着龙凤云枕,闭目不言,似乎没有听见齐无言的话。柳轻尘想着自己是不是该回避啊,毕竟人家是老情人重逢,而且还是经过生离死别的,自己一个五百瓦的巨亮的大灯泡照着不是太杀风景了?不过太后老是不睁眼,她想告辞也不好开口。
半晌,太后终于开了金口:“传吧。”
柳轻尘抽着太后开口的空赶紧说:“臣妾告退。”
太后太后摆了摆手:“罢了,你也不是外人,就在这儿陪陪我这个老太婆吧。”
柳轻尘有些意外,不过还是恭敬的回道:“臣妾遵命。”
几个月没见这位太后的老情人了,柳轻尘也有些想见到这个以一个小小的郎官而执掌国家大权,在无为朝廷翻云覆雨的人。想看看几个月的牢狱生涯对他有什么改变。
审义其步履蹒跚的踱进静安宫,一进宫门,他长跪伏地:“最臣审义其叩见太后。”
太后睁开眼,看着审义其:“抬起头来。”
审义其奉命抬头,柳轻尘看到一张青青白白的脸,有些肿胀变形,不复是记忆中的那张踌躇满志、意满志得的表情,反倒变得沉静了许多。
太后审视了半晌,问:“身上还有什么不妥吗?”
审义其伏地奏道:“谢太后垂询,罪臣尚好。”
太后点点头,然后对审义其说:“怎么不给慧妃见礼。”
审义其对着柳轻尘俯身下拜:“罪臣眼拙,未识得慧妃娘娘玉驾,望娘娘恕罪。”
柳轻尘一想到他是拆散她和朝歌的元凶,看审义其的目光绝对算不上友善,如果无忧或者舒眉在一定会拉拉她的衣袖提醒于她。不过柳轻尘知道这不是一个她可以由着自己使性子的地方,所以展颜而笑道:“大人快快请起,大人随侍太后、皇上近二十年,都算得上轻尘的长辈了,轻尘怎能受此大礼。”
审义其伏地:“不敢当娘娘此言。”
太后在上言道:“国礼家法不可轻忽,他是你的奴才,你是他的主子,用不着对他如此客套。”
柳轻尘绿了脸,心说:我这不是给你面子吗,要不然,我还巴不得他死在廷尉大牢里呢。
审义其对柳轻尘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娘娘是奴才的救命恩人,奴才无以为报,只有给娘娘施个礼以表奴才的感激之情。”
柳轻尘忙说:“大人休如此,大人得脱牢狱之灾,一是上天护佑,二是太后眷顾,轻尘不敢贪天之功。”
审义其恭敬的伏地奏道:“太后与慧妃娘娘对奴才都有大恩,奴才会铭记于心,不敢或忘。”
她救他不过是为了向太后示恩,或者说是为了讨好太后,现在被他这么一说,她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当下念头一转,笑了一笑说道:“既然大人对此事耿耿于怀,轻尘倒要向大人讨个人情。”
“不敢,娘娘但请吩咐。”
审义其面容平静的看着柳轻尘,害得柳轻尘觉得他似乎有为她赴汤蹈火的决然。而太后还是闭目养神,不过柳轻尘敢肯定,她耳朵一定没休息。
柳轻尘笑道:“蛮儿是我的旧仆,如今跟了大人,也算她功德圆满了,希望大人看着轻尘的薄面善待与她。”
审义其微微点头:“是。”然后还是抬着头看着柳轻尘,等着她说出她所要讨的人情。
柳轻尘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心说我说完了,你怎么也不和我客气、客气,说这事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一定照办?
于是问道:“这事是不是让大人为难了?”
审义其面露愕然,终于明白慧妃娘娘讨要的人情是什么,有些不自信,想不到救命之恩竟然如此草草的就回报了,当下规规矩矩施礼道:“此事不劳娘娘吩咐,娘娘之美意审义其自会铭记于心。”
有小太监来到齐无言身边小声禀告,齐无言听后弯下腰轻声对太后说:“娘娘,太医院院正刘震之和医正吴琦壬前来为太后请脉。”
审义其看着太后萎靡不振的神色,心中刺痛,恨不能冲上前握着她的手,或者干脆将她揽在怀中,不过他现在的的身份不同以往,不仅不能随侍左右,甚至不能在宫中久呆。只有跪在那儿默默的看着他的太后,最后哽着喉咙艰涩的说对太后道:“请太后,为江山社稷,保重凤体,奴才,不能侍奉娘娘左右了,唯有每日对天地祈祷,望娘娘早日凤体康泰。奴才,告退。”说着起身慢慢退出静安宫。
太后一言不发。
柳轻尘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刚说了句:“臣妾……”
太后抬了抬手,她又不敢再说了。
从宫外一前一后进来两位太医,一位六十多岁,满脸山核桃般的皱纹,脸上的表情不知是说他精明好,还是说他圆滑好,一把可笑的山羊胡,显示着他很有学问,因为一遇到什么疑难杂症时,他一定是摸着他的山羊胡,摇头晃脑的说一些除了他的同行谁也听不懂的话。
另一位四十几岁,身体壮硕,不像是太医,倒有几分象沙场上的将军。
太后歪在榻上,手腕上搭着黄色的丝帕,山羊胡伸出两指轻轻搭在丝帕上给她诊脉:“左寸沉数,左关沉伏,右寸细而无力,右关需而无神。其左寸沉数者,乃心气虚而生火,左关沉伏者,乃肝家气滞血亏。右寸细而无力者,乃肺经气分太虚,右关需而无神者,乃脾土被肝木克制。心气虚而生火者……”
柳轻尘两眼冒金星,好像在听火星语。
诊完脉,躬身退到一旁,换下一位继续诊脉:“六脉弦迟,素由积郁。左寸无力,心气已衰。关脉独洪,肝邪偏旺。木气不能疏达,势必上侵脾土,饮食无味,甚至胜所不胜,肺金定受其殃……”也是一句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