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边缘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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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身为长女

我的命运可以改变吗?于佳安默默问自己。

在整个学生时代,于佳安心里是带着沉重的负担在努力学习,于佳安觉得自己的心态不对,学习如果是心灵的追求,才更容易取得成绩,而如果被当做改变命运的手段,是不能成为学业上的大家的。也是不符合学习的精神的。可是她不能放下一切轻松地领悟各科学业的精髓,她是带着自己的目的在学习,她要不惜一切代价改变自己的的命运,她很清楚自己的目的。那句很常见的话就能清楚地描述她的状态:学习改变命运。这不只是她,也是更多农村孩子的追求,学习为了什么?为了考个好学校,考个好学校为了什么?为了告别农村成为一个城里人。

于佳安发的工资大部分都打到了家里,她做着一切的时候没有一丝一毫的委屈。父亲走了,她要代替父亲把这个家撑起来。身为长女,责无旁贷。

妈妈是一个普通的农民,靠在土地里种庄稼是不够供弟弟上学的,现在要把弟弟从初中到大学的学费都攒起来。更何况妈妈说,佳乐是个男孩,将来还要娶媳妇儿的,不管佳乐以后在哪里他都需要很多钱的。于佳安知道现在农村娶个媳妇儿没有十万也是拿不下来的,更何况再过几年彩礼还不知道要多少。

妈妈还说了家里没有男人再没有钱是会被人瞧不起的。妈妈说我们要活的昂首挺胸,要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让别人都高看我们。

于佳安对妈妈的话并不是完全认同,农村的一些旧风俗她是从心里很抵触的,可是她知道如果在农村生活的话就要按妈妈的话去做,那是那个圈子里的文化,她自己也是那个圈子里生长起来的人,很清楚那些文化的力量。

于佳安没有力量改变这些,她想那只有自己成功了把妈妈和弟弟都接到城市了,告别那种生活。

她想起村里的人们,他们凭什么瞧不起我们?于佳安想,一切都因为没有了父亲。她想起父亲刚去世时,村里人纷纷说他们家的坟地不好才会有少亡人。有同姓家族的人把自己的祖坟从他们共有的大坟地里迁走,仿佛因为自己的父亲他们唯恐沾染晦气似的。倔强的于佳安没有给这几个同宗的人好脸色,任凭妈妈怎么骂她,她从此就不再认识这几个同家族人了。

她替父亲难过,以前父亲对这些人是多么好!而他们现在居然为了这些莫须有的理论远离了他。她想念父亲,很多个夜晚在梦里她的心因疼痛而醒,眼泪都流到了心窝里。很多次,梦里父亲并不和她说一句话,他总是很严肃地神色匆匆地赶路。

于佳安后来回想起来,有父亲的时光,那是她最幸福快乐的时光。父亲对她期望很高,希望她能上大学,将来留在大城市。他们村是一个很穷的村子,不依山没有矿藏,不傍水不能发展渔业。只有几块儿庄稼地,只能种庄稼。可是粮食往往是卖不了几个钱的。有很多村里人都不供女孩读书,在他们的观念里女孩终究是人家的人,不用认那么多字。可是于佳安的父亲不一样,他当年是读过高中的,如果不是因为家里的地主成分受限制,成绩出众的他应该早就是大学生了。也许正因为如此,他的心里始终有一个大学情节。

父亲经常对于佳安说要把眼界放宽,把目光放长远,争取走到大城市去。他对佳安佳乐姐弟俩讲很多优美的故事,他给他们买很多世界名著,他严格要求他们不断地进步。虽然家里的物质生活很贫乏,但是于佳安在父亲的引领下,他们姐弟精神生活一直很丰富,眼界也比同龄的农村孩子开阔得多。

姐弟俩在学校刻苦的学习,回到家后和父母一起下地劳动,在劳动这方面父亲还不如母亲,家里的力气活儿会让父亲发愁,为此妈妈还经常笑话他。笑他吃饭好比鸡啄米,哪里有体力做庄稼活儿。

于佳安和弟弟也会想方设法挣钱。农村孩子常干的活儿他们都干过,夏天捡麦穗,去石头缝里找蝎子,秋天去地里拾花生、拣玉米,其他孩子没干过的像捡瓶子、收集废旧纸箱、去集市上卖鸡蛋,他们也干过。可是他们家依旧是清贫的,父亲也不会做生意,做了几次反倒赔了钱。

可是在旁人看来,于佳安的父亲却是个很有情调的农民。虽然他家里最值钱的电器就是黑白电视机,却也不见他哭丧着脸。反而整天干干净净,乐乐呵呵的。

于佳安感到父亲身上充满了幽蓝的书生气质。父亲会吹笛子会拉二胡,还会自己用木头和马尾巴制作古琴,那琴弹起来也是非常好听的。父亲还爱在家里摆弄些花花草草,每到夏天家里就花团锦簇,蜂蝶翻飞。而父亲是最钟爱兰花的,说兰草芳香幽雅是浊世中的君子。

于佳安最喜欢夏天的夜晚,他们一家四口在房上纳凉。带着夏日余温的房顶铺着妈妈做的粗布被子,她和佳乐躺在被子上仰望着漫天星斗,听着父亲悠扬的笛声,闻着蒿子火绳燃烧的香气,辨认着哪颗是牛郎哪颗是织女,有时还会争吵起来,有时则会被低低飞过的蝙蝠吓一跳,被吓到时佳乐往往会嘲笑她。

妈妈有时会笑着说这两个孩子,有时则细细盘算年景。还和父亲谈到将来,故意说佳安上大学了,佳乐最好早点娶媳妇儿,佳乐这时就会生气地说我才不会娶媳妇呢,我还要到美国去上大学!父母就会被他气鼓鼓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

当于佳安为自己某次成绩不好而难过时,父亲就会说只要自己努力了就好,永远要对自己充满希望。在父亲身边于佳安觉得自己格外踏实,格外安全。觉得明天是那么美好。都说女儿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可是于佳安觉得自己仿佛和父亲更贴心些

父亲去世之后于佳安心里有抹不掉的悲凉,家在她心里已变得空旷残缺。父亲和她一起的日子变成了永远的回忆,回忆越美好,越显得现实残酷无比。

于佳安清楚,现在家里最辛苦的是妈妈。

姐弟俩在不经意中都看见过妈妈在无人的角落偷偷流泪。妈妈实在太苦了,家里几亩地的农活儿全靠她一人,她又在家里养了五头猪、二百只鸡和一群鸭子,每天起早贪黑,连睡个好觉的时间都没有。

更重要的是她精神上的孤单,以前父亲在的时候,妈妈喜欢打趣他,总是笑声爽朗的,现在她对孩子们说:她说你爸不在了,还有妈妈呢,什么也不要怕。这话坚强却让人心酸。

于佳安不希望妈妈那么累,她常对于佳乐说我们不能依赖妈妈,我们要靠自己。我们要自己成功。

于佳乐是个很有志气的男孩,他很听姐姐的话,他比于佳安小两岁,已经读高一了,他在学校里认真学习,遵守纪律,是一个非常乖的学生,回到家后也总是帮家里干活儿,为家里的事情出主意,对有些事情的见解甚至比于佳安还要高。

现在于佳安的理想是在城市里扎下根,供弟弟上学。于佳安甚至希望弟弟有一天真的能到国外去读书。

她没有上了大学,没有实现了自己读大学的梦想,没有实现了爸爸让女儿上大学的梦想,那么弟弟一定要上大学,一定要实现一家人的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