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见陛下。”
脚才抬过议事阁的门槛,里头的博士们便离座叩拜,声低沉却又整齐。嬴政稍停后,步入阁中,文人总是过于拘泥礼节,胡亥虽是公子,但从礼学讲,他们都是胡亥的先生。胡亥驳了他们的面子,他们自然是来向他诉苦的。唠叨的话语,他听得烦了,可为了胡亥,他还得忍着。
“平身吧。”
“谢陛下。”
嬴政已上了座,众臣亦赶紧坐下。嬴政随意地取过桌上的一卷书册,淡淡与众人道:“今日劳烦各位授课公子。”
“臣奉陛下之命授课,自是倾腹所有,教学公子。”
“那公子们的表现如何?”
“禀陛下,诸位公子聪慧过人,继得陛下之智,臣等不过薄言半日,诸位公子已然晓其理。”
“各位似乎高抬了朕的公子们。朕想的是真话,不是奉承。”
宽大衣袖拂了下桌案,微垂的眼睑瞥过面前青砖。他们这些人就是如此,总要将批驳的话语藏在后头与他道来。这已不是第一次了,绝然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扶苏公子通晓礼学,将闾公子与高公子对我大秦法典均谨记于心,朗朗而出,另……”博士们开始细细地分析起每个公子的特点,直到停于胡亥,话才止了住。
“怎么不说了?”
“臣不敢。”
“呵……朕的公子们,各位已一一道来,为何独不说朕的亥儿?”
“陛下。”
嬴政复又一笑,站起了身子,周围的博士立刻举目看着他,思量着陛下在笑着什么,又在想着什么,半晌没有插话,只是待得嬴政继续:“各位为何又停了?呵……,难道各位不是来向朕道胡亥公子今日扰堂的么?”
“陛下,公子他……”
“你们就会在我背后与父皇道我的不是。”议事阁外,突然闯入了一个孩子,他便是胡亥。一袭银色衣装衬得他面色尤为红润,愤愤的话语分明是来为自己争回些理由。
“儿臣参见父皇。”
“平身吧。”
嬴政见到胡亥,看着他那双清澈的眼眸便思起那个女子,心里暗涌起深深的相思。胡亥谢了恩,遂又挺直了腰板与众博士道:“你们讲的那些东西又虚又幻,我不愿意听,你们非强迫我听。”
“公子,诗书礼乐乃是贤人之道,怎能说是又虚又幻?”
“秦律法典,商君书,才是我大秦立业之本,那些什么诗书礼乐,才不是,那是骗人的。”
“骗人?”
博士们惊愕地看着这位才十岁出头的孩子在自己面前如此亵渎诗书礼乐,半拉嘴竟一时不知如何反驳。嬴政看了看胡亥,是啊,大秦以法而治,这么久以来,之所以能立于七国之巅,无外乎内法严而军纪肃。这孩子,虽然无礼了些,可在赵高的教导下,他日亦会成为一名才德的储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