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余婕妤不是真的只有一口气了,李谪是很想破口骂她一句蠢货的。但看看病榻上那个病得已经不成人形的女人,他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传旨,册封皇三子为吴王。”
皇三子李冶在乳母教导下磕头谢恩。
李谪看他一眼,然后交代让人陪着他在这里守着余婕妤。对这个儿子,他的打算是等余婕妤落气,就遣他去封地。由他指派的人照看长大。这是绝了他夺储的希望,也是保全他的性命。
交代完了,他就回到乾元殿。
杜生生在他入宫以前,就奉命去调查朝内,还有各地有异动的官员去了。而蒋敏,目前被人看押在坤泰殿里。
段康、罗怀秋、云霁的伤已然都处理好了。林酮在云霁身侧嘘寒问暖的。而段康听说她失血比较多,早让采郁去给她端参汤去了。
林酮小声在云霁耳边问:“兄弟,你怎么不早些把那令牌拿出来?”
云霁知道他问的是怎么调兵的时候不拿出来。
“皇上没授权我可以拿着那个调兵。”这是实话,李谪给云霁的时候说的是让她方便出入宫门。不过,她没拿出来倒不是因为这个。拿那个出来调兵,形同矫诏,她去搬兵其实已经是做过了。当时太后只是把一枚小小的令牌偷偷塞给身后的她而已,什么都没有说。
到时候太后如果要阴她怎么办?
她把林酮一起拉下水,有责任大家一起扛。
林酮当然不敢怪她,他这条命还是小方给救回来的。喂血给他喝,他才能除了副将,带兵进宫。当然,从肖俊跟着皇帝一起进殿就知道皇帝其实早有安排了,如果副将带人进城怕是连城门都进不来。可是,如果皇帝秋后算账,发现时他林酮掉了链子,他就算已经被毒死了也会害怕的。他还有家人啊,皇帝御下的手段可是极其残酷的。所以,无论如何,小方是他的救命恩人,这一点绝不掺水。
而小方说的理由,他也绝对相信。皇帝没授权你敢乱说?全家老小都活腻了不成。不过,林酮还是隐隐为小方担忧着。既然皇帝事先的计划没告诉小方,那他这么做也是自作主张了。在皇帝没有授权的情况下,她自作主张调动京郊的兵马,这个,有功也是过。
因为,没有皇帝能容忍自己的手下对别人言听计从。他这个权衡之后点兵马进宫的大将有过,功过虽然不能相抵,但也比小方好些。
林酮除了为自己担心,更多的是替小方担心着。和林酮同样想法的还有甘昭和,他也是看着云霁长大的,尤其方相在世时待自己还算不错。
云霁倒不担心,不是说她认为自己是特殊的,觉得李谪不会为这个事责罚她。在李谪那里,没有下不为例,只有惩前毖后。否则,他怎么震慑他们这些牛鬼蛇神。
不管怎样,罪不至死就是了。她当时觉得太后是挖了个坑给她,此刻倒是庆幸有这么一回事。
不过这两人都没过肖俊好脸。肖俊也冤枉,计划是皇帝定的,本来没这么早发动的。可是昨夜临时接到命令,自己能做什么。不过是按照指令,让自己担任乖乖被换走,不做任何反抗。他也没机会通知他们不是。
可是,很显然,他是被孤立的那个。他只好看看厚道的罗怀秋,结果那小子在补眠,睁着大大的眼睛,发出轻轻的打呼声。这种四肢发达,大脑不大肯用的家伙,他耻于和他为伍。
段康,人家大总管是皇帝的贴心豆瓣,其他人都觉得他什么都不说才是正常的。
其实,林酮和云霁不理肖俊,也只不过是闹闹脾气而已。凭什么你知道我们不知道哇?不过也摘掉,肖俊哪敢透露半分。
只不过,两人现在同病相怜,自然比平时跟亲密些。
段康则是参汤一来,立即指使采郁把林酮挤到旁边去。皇帝的女人你靠那么近,想来跟我作伴啊?
林酮被乾元殿漂亮的掌班女官客气请到一边,要亲手喂小方吃药。
小方赶紧蹦起来,“自己来、自己来。”
鉴于罗怀秋在呼呼大睡,段康也不去管他。这个家伙皮糙肉厚的,本来就是不好厚此薄彼才给他端了一碗上来,不喝拉倒。他自己则是一点皮外伤,自觉不用喝这个。要喝他也不会大刺刺的在乾元殿喝。
云霁也是知道这个太优待了,于是拿叫踹醒罗怀秋。
罗怀秋迷蒙醒来,接到小家伙给的指令,“端起碗,喝!”他几大口喝完,然后把碗一扔,睁着眼睛继续睡。
云霁拿脚接住,这么金贵的东西,你就乱扔。
采郁笑着过来拾起,用口型道声谢。这个要少了一个,就配不成一套了。她昨夜也被皇后的人看管着,就差反绑双手了。但今早这里的谈话显然不宜让别的宫女来守着。
“段总管,你是怎么伤着的?”云霁慰问段康。
段康叹口气,“武功没练到家。”
段康的功夫是给李谪当陪练练出来,为了不当人形沙包,他可是努力的很。这一点,同在端王府中的几人都是知道的。不过想想,能让皇帝暂时失踪了一会儿,当然是高手中的高手,那段康受伤也就不意外了。
段康想了想,昨天的事皇帝不会瞒着几人,不如趁着这个空档说了,也省得他们一头雾水。便把昨晚的事一一说明。
云霁听说他们是在季园过的夜,眉挑了挑。那个地方不会是云相金屋藏娇的地方吧,而且说不定是她娘住过的,说起来倒是同她有莫大的关系。
不过容不得她再多想,因为李谪已经进来了。
几人齐齐下拜,李谪坐到主位上,“都起来。”
段康和采郁有志一同的出去把风。
昨夜发生的事,李谪之前就已经知道了,所以他没再提昨晚,而是把这几个得力手下集中在一起,讲了以后。
罗怀秋听到杜生生惊鸿一现之后又消失了,眼里一黯。
该说的都说完了,各自回去,只有云霁和林酮被留下来。
实则太后也没想到云霁能搬到那么多兵回来,能有端王府的五百人她已经很欣慰了。她一觉醒来,想了下,如果昨夜逼宫的是云霁,我命休矣。不过,她是不会去做讨人厌的人的,她都能想到的事,别人想不到?
她只叫人拿了铜镜过来,好好看昨夜自己一夜未眠,是不是又出条皱纹来了。
而李谪把林酮和云霁留了下来,只是一言不发的喝茶。
这个,是相当有压力的。
林酮想着昨夜喝的血,打算把事往自己身上揽。抬起头来,“皇上......”
李谪云淡风轻的看他一眼,他打好的腹稿就不敢出口了。是,谁知道自己身边没有皇上的人,昨夜大帐里是只有他跟小方,可是帐外呢?他大包大揽,说不定反而是害了小方跟自己。
皇帝肯定不想被欺骗,跟不乐见手下的人团结过了头。或者说,忠于别人比忠于皇帝还多。
“要说什么?”
“事急从权,所以属下接到方校尉报讯的时候,虽然没有调兵的令牌,属下还是点兵进宫了。”
规矩造出来不是被破坏的,这一次是为了这样的原因,那么下一次就有可能是为了那样的原因。所以,破坏规矩的人,都必须受到惩罚。
“听说你们是拿着令牌进的宫门?”
“是。”
李谪瞟了跪在旁边一言不发的云霁一眼。
“还有呢?”
还有?
在军中有笑面阎罗之称的林酮,冷汗从脖子沿着脊柱留下,在皇帝平静的注视下,他把自己贪恋美色,违反军纪把一个女子留在自己大帐中,险些误了大事的事一并交代了。
这种事情,其实谁都可能看,端看有没有误事而已。没误事,老大是不会特地问你的。
“嗯,朕记得你的独子满周岁了,袭封正四品武职。下去吧!”
封妻荫子,是林酮也是很多人从军的一大动力。只是,得了赏却没有受罚,这让林酮不安。
“不满意?”李谪轻声问。
方才说完下一步的安排,他自然是论功行赏了。只是把这里两人留到最后而已。
林酮只有谢恩,看皇帝真的不惩罚,又看到旁边跪着的小方,皇帝不是要他一个人担着吧。那无论如何自己是过意不去的。
“皇上,臣...”
“滚出去,罚俸一年外带一百军棍。”李谪怒道。
“是。”林酮安心了,小方你好自为之,哥哥帮不到你什么了。
李谪看着林酮的背影消失在殿门处,指指椅子示意云霁坐。然后他问:“你昨晚做什么去了?”声音轻的像羽毛一样。
云霁知道他已经都知道了,她也不想隐瞒,“我见叶惊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