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霁宴会散后出宫,方才李谪的眼神虽然说不上露骨,但是令她有一种如芒在背之感。再加上徐夫人似有若无的打量。她觉得有些事真是避不开了。所以,她出了宫又转身入了宫,打算去跟李谪把事情摊开来说清楚。
她刚进来,谁知半道竟然遇到一身便装的李谪。
李谪看到她,伸手拽着她手腕,把她拽到了乾元殿西轩室。他本来还能强自压抑着,说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可是今晚一见,发现自己竟是真的有些相思难耐了。正要去方府就撞见云霁自己进宫来了,心头的激动可想而知。
段康本来见他出去了,以为不到四更的时候回不来,谁知道转背就见他拽着云霁回来了。心头喜悦的简直要冒泡泡了。充满喜色的望采郁一眼,转念又觉得不对,小丫头不像是能甘心困守深宫的性子呀。
采郁也是满脸的忧色,她暗算了云霁,云霁别说像整段康那样整她,连重话都没有一句。但是,她觉得她着辈子恐怕也不会真正被云霁接受了。
李谪把云霁拉进去,云霁觉得自己多半得了个便宜手镯了,握得那么用力。西轩室没点灯,李谪捧起她的脸,“为什么回来?”
“你先松手,我有话说。”
李谪松手拉开自己的衣领,随手拉过一根凳子坐下,心头涌上一点得意。要他低头本来就非常不容易,一出乾元殿就遇上了云霁进宫来,他心头就想起了那个一直跟在他身后,一回头就可以看到的小弟子。哼,还不是舍不得我。
“有什么话就快说!”
“我不想进宫!”
李谪拧眉,这个时候进宫来就说这句话。
“方先生在世时一再叮嘱过朕,不能亏待你,千万要过了明路。”
“可是我不想做后宫女人,只能在自己的宫里等着皇上驾临。”
李谪挑眉,“你是那号只会等待的人吗?”这不是飞檐走壁的就来了。
云霁撇嘴,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我很满意现在的生活,我想当方云纪。皇上能得到皇上要的,我也能得到我想过的日子。咱么”云霁顶着李谪的黑脸说,“各取所需。”
李谪霍地一声站起来,“各取所需?”不愿意当他的皇后,要这么偷偷的来往,各取所需?他要的,就只是她的身体么?
云霁抬头和他对视,“如果皇上不中意,那就算了。”
“怎么个算法?”李谪眯眼看着云霁。
怎么个算法,那当然是桥归桥、路归路了。不过这话,云霁只拿眼神示意了。
李谪一步一步的走过来,盯着云霁,“你还能扮几时男人?趁早给我老老实实进宫。你不想等着我去,那就在乾元殿一同起居好了。私下里,你也可以对局势发表看法,我会酌情采纳的。”
看来是谈不拢了。
“皇上,西陵的大将军韦理百日带枷,算来日子已经到了。”
“那又怎样?”
韦理是上一次大战西陵的主将,原本是将炎夏大军逼得进退不得,但最后竟被云霁将他的主力引到了即将发生雪崩的玉龙雪山,以致损失惨重,最终扭转战局。西陵国主并未怪罪,但单乐引以为耻,自罚带枷百日。
他发誓要捉住炎夏小儿,一雪前耻。单乐是西陵王叔,执掌西陵兵权,乃当世战将。而炎夏,莫轻崖已老,真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有罗怀秋这样的先锋大将,但没有可以与之媲美的将帅美才。这一战崭露头角的方云际,正是炎夏军中冉冉升起的新星。
“臣听莫大人说,韦理从山中请得高人,在军中训练军士,意图以奇异阵法与炎夏大军对战。臣请再战韦理!”
李谪指着她,“你不要以为兵部、北苑还有军中那些人吹捧你,你就真是不世出的将才。除了你我炎夏就没人了?”
“臣当然知道炎夏之大,自有济济人才。但是,臣自认是破阵的最佳人选。臣自小跟先父学习这些杂学,后来又在杜先生手下学过。而今,韦理的阵法虽然在秘密训练当中,但根据谍报处传回来的阵法的大概图形,兵部研究了一个多月,唯有云相能参透其中一二。云家的东西是概不外传的,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学会,并且融会贯通,臣自认是最佳人选。”
李谪也知道云霁是去学这个的最佳人选。云霆虽然是云家传人,但他学的没有云霁杂跟多。而且云霁得自方文清的所学,本就源自云家。她学来是事半功倍的事。
云峰在看了兵部报上来的西陵大阵的图纸后,就在打这个主意了。在季园那晚就把这事细细告诉云霁了。
云霁选在这个时候跟李谪摊牌,也是因为西陵的这个大阵就要成了。她私下里其实已经在跟云峰学了。
她和李谪谈‘各取所需’,其实也是个缓兵之计,省得在京城的时候再被人算计。如果今晚不进来,李谪就要去方府了。她一点不想当着凤姨的面被李谪如何如何。但现在连这个缓兵之计也实行不了,她就把这个底牌说出来了。
李谪冷笑,“朕已让兵部在全炎夏甄选将帅之才,而云霆朕也让人去宣了。难道云霆还敢不尽力?三个臭皮匠,还能顶一个诸葛亮呢。北苑那么多人,兵部那么多人,除了云家,杜生生也懂阵法。你就死了这个心。你也不必再出宫去了,在这里好生呆着,等朕安排好了就送你出去,然后以云家女儿的身份进宫大婚。”
云霁叹口气,李谪过来搂着她,“你放心,我当然不会拿你当一般的女人对待。可是,天生男女,毕竟分工不同。你能做的,有些我也做不了。譬如要诞育皇嗣,就非你不可。”美人在怀,而且是心坎上那个,李谪如何还把持得住,手越收越紧,嘴也凑到云霁颊边亲吻。却不料怀里忽然一空,云霁用缩骨功在他手上脱身了。
“我说过,我不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
“我没拿你当玩物!”李谪恨声道。
云霁冷冷的笑,“那一夜我被熏香所困,你夺我清白,难道是因为你爱重我?”
“我——”这件事李谪的确是有些理亏,一时说不出话来。
“让段康采郁对我下催情药,让我不得不找你解药。你知道这样跟在你身边做事,我的感觉有多屈辱么?那么多人都拿异眼光看我,觉得我有今天,全是跟你睡出来的。”当然,没有云霁说的那么多人,毕竟她自己的拳头也很硬。但因为长相俊美,年纪又小,不知根底的人人都当他是靠某些手段上位,才那么小就在两年内升到校尉。
云霁愤然,怎么就没人看到她刚开始军前效力被人整的时候。就没看到她一刀一枪在战场拼杀,受了伤还不敢让军医看,只能忍着。直到无法忍耐,才被刘香发现她是女子,用土法子治好了她的伤。还有她拼死引人去即将雪崩的大雪山,那是真的拿命在搏啊。除了要为同窗报仇,为自己正名也是她那么拼的原因。
“都有哪些人?”李谪问。
这个,其实很多时候是疑心生暗鬼。再说,云霁也不可能把人往他的刀下推。
“这种事得从根源上解决。”她闷声说。
“咱们想到一块儿去了,所以我说得过了明路。”云霁不在意那个名分了,李谪倒在意起来了。他不想没名没分的。
云霁想说的是断了这种关系,李谪的意图是从地下转到公开。见过云霁的人不少,将来肯定能直到云皇后就是方公子。那么,一切也就不攻自破了。那时自然知道什么出卖男色换取官位,丢了方相的脸之类都是无稽之谈。
云霁哭笑,其实如果一切按照李谪说的发展,似乎也很好。做皇后,一同在乾元殿起居,可以对政事发表意见。
但是,云霁跟在李谪身边十六年,对他的性子了解得很。他现在这么说是很真诚的,但是到了时候,他就会把自己当他的私有物品一般看管起来。还有参与政事的说法,他已经对她有过疑心了,她如果再参与到政事中来,一定会引起他更大的猜忌。到时候走到哪一步还难说。说不定他会废了她的功夫,让她再无作为,只能在后宫等待他的临幸,全心全意的依赖他。这个可能性太大了。
还有,现在后宫那么多女人,他可是有儿有女的人。连正后都有过两个了,还有妃嫔十数个。她没心思跟那些女人玩儿宫斗。
更不想再看李谪为了那些女人身后的家族势力,对她们逢场作戏。亲眼看了两回,足够了。
而且,她喜欢排兵布阵,运筹帷幄。也不想浪费了上天的赐予。叫她就此顶着云家女儿的身份入宫为后,和十多个女人共侍一夫,她不甘心。李谪这两年是没添子女,但不代表他没去睡那些女人。没添子女那是出于政治格局的考量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