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云催促三轮车夫:“快一些,再快一些。”
“小云。”
雁飞唯有紧紧倚靠归云。
“上海的馒头为什么要叫生煎?这样给人活生生的煎熬。”
归云用手绢给为她擦汗,“痛一下,很快过去,很快过去。”
雁飞靠在她的肩上,一喘一顿,“过不去,什么都过不去。”
归云几乎要顿脚,“过不去也要过,船到桥头不直也要撞直它。”她强自说,但她在她怀里每一下抽搐都会让她心惊肉跳。
路途那么长,总也走不完,怎么会那么长?
当年小雁背着她走在上海的大街小巷,路也那么长,总是走不完。
扑面下了毛毛雨,打在脸上,倒像是天上的泪,又像是自己的泪。
蒙娜及卓阳随后叫了车尾随她们其后,到医馆的时候,与归云一起协力将雁飞扶下来。
雁飞咬住了牙,将身体交托给身边的人们。
但她又好像觉着只有自己一个人走在一条漫长的道路上,从来没有尽头。头昏昏,神思缥缈,举步维艰,路也是狭窄难行。她看不到出口,远处人迹渺至,死一般沉寂,只有她一个人,多么累!
“我真想倒下去躺下来,什么都不用管。”她低喃的时候已经躺在了病床上,光线渐渐聚拢,她看到归云盈盈的大眼睛,就如当年一般。
“小雁,我等你,我等你们出来!”
是啊!还有一个小云在守着她,她的脸色甚至比她还要苍白,连带她的唇都惨白了。雁飞阖上双目,嘴角轻轻勾起微笑,“你等我。”
再睁开眼就是墙上蓝幽幽的光,身体内的某一部分正在剥离。旧的生命走了,新的生命即将诞生。
蓝幽幽的光在涣散,再凝聚,是一副十字架,高高悬在她的头顶。
她终于嘶叫出声,泪流满面。
归云在手术室前坐了很久,天色渐暗,大雨如意料之中瓢泼而至。豆大的雨点打在医馆走廊的玻璃窗上,暮鼓晨钟般沉重。
她想,那副十字架是不是还摆在外面?不觉捂住了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