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压抑不了,她伏在案上大哭一场。
归云给卓阳的回信写了一个下午,最后狠了心,将末角的那行字抹去。在这种天气,总有莫名的寒风吹进来,她觉得遍体生凉,更显伶仃了。
她将想法向卓太太一说,也不欲卓太太对卓阳有所透露,卓太太只得叹道:“你想得周全,我晓得你的苦。”
执手相看凝咽,她们相依为命。
归云暗暗生了愁和恨,却不知该恨谁。她的人生总是如此,每到有了些什么,却又失了去。她看着卓阳和自己的结婚照发呆,背景山水迢迢,人也终于山水迢迢。
她想她原来是习惯伶仃的,故才有了这么些勇气放了他走,那许多风险和担心也只能狠狠压到心底储存起来。
冬风真的已卷不出一片落叶,空虚地呼啸在俑长的弄堂里。空虚的也不仅仅是这季冬。
又有人来敲门,娘姨跑去开门,进来的是抱着江江的雁飞。
“江江很想你。”雁飞走近她,想给她拥抱,可惜怀里还有孩子。
归云接过了孩子,许是眼红红得怕人,江江一见她这样,噘了噘嘴,双眼骨碌碌直转,打个哈欠,竟然朝她笑起来。小小的手拍在她的面上,归云的心,蓦地一暖。
雁飞的手得了空,把补品悉数放在桌上。
“我这样子,是不是很失败?”归云轻问。
“怎能怪你?你能捱着没倒下就已经很不错了。”雁飞道,“你这样子,让我恨那个留下你一走了之的卓记者。”
归云将江江抱搂得紧紧的,苦笑,“当我感觉孩子正离开我的身体的时候,我好想他,想他有没有吃饱,有没有穿暖。我想——他留给我最宝贵的我也要失去了。那时候真是痛苦得想立时跟着孩子去了。”“既然放了他走,这苦也只能自己咽了下去。”
咽下去。
她望着她,她望着她。
人海孤鸿里,她们最初的相遇就是孑然一身,多少苦痛都得自己吞。如今,依然,不觉都恻然。
雁飞惆怅地离开了霞飞坊,她将江江送回了庆姑处,又要开始去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