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飞伸出手指头,横摆竖摆,侧头问:“夏天是不是戴个绿色的会好看些?”
她也是有所求哩!长谷川懂,立刻向司机道:“去老凤祥。”
在老凤祥兜了一转再回家,苏阿姨将当天的报纸拿来给她看。
报纸也不是当年的报纸了,大大的标题是“大东亚共荣共存”,已丝毫不将租界放在眼内。这是工部局公董局里布满了日方要人的结果。雁飞听说了藤田智也在教育处任了一个秘书的职位,而长谷川是在警务处任职。
孤岛上海,真真正正四面楚歌。
人人战战兢兢地生活。繁华如昔的背后,是大街小巷不时发生的枪战和流血事件。日本宪兵能明目张胆地在租界的大街小巷招摇过市。能闭门不出的人们就不出门,在家中惶惶终日。
铁蹄踏在柏油马路上,是震动了心脏的耻痛。
但夜里的霓虹依旧,上海竟还有活力花枝招展。日本宪兵进来了,日本商人进来了,他们需要灯红酒绿。于是,上海就能灯红酒绿。
雁飞对归云说:“以前有去过西藏的客人跟我讲,有一种花叫做尸香魔芋,开在尸体上,会更美更香。”
她开始抽日本进口的卷烟,符合亚洲人口味的,淡淡的含蓄的香,闻久了却会有侵略性。归云将她手里的烟拿掉,熄灭。
雁飞没了烟,怔神了一会,道:“上海就像一朵尸香魔芋,开在血流成河的魔鬼之都。”
归云说:“孤军营还有青天白日旗在飘。”又隐隐地忧,报纸多次刊登孤军营遭袭击的新闻。
谢晋元,这位被困的英雄,在苏州河南岸依旧屹立不倒。
他几乎成了这个城市,这个城市里的中国人在风雨飘摇中的精神支柱。每每绝望恐惧,只要去看每日晨曦微露之际,胶州路上空升起的旗帜,心里的希望又会一点一滴积聚。
还有卓阳的信,卓阳的信三四个月才会来一封。最近的一封,他附了相片,背后是真正的高山远岭。他穿了简陋的军装,脖子上挂着她为他买的德国莱卡相机。迎着阳光,眉峰微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