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惊诧了,迟疑了半刻。
她还有让他更惊诧的。
雁飞不等包围她的人再发话,用高跟鞋鞋跟往油门一踩。车子拖着“嘶嘶”声滴油,摇摇速前行。
前方,数桶火油,也是栅栏,恍惚竖着十字架。
她的发,短而散乱,蓬在额上,已听不得自己的指挥,编不得当初的辫子。
当初,也只是不断被毁灭而已。
她对着前方,说:“你看,我虽性急,但也能做到这步。我们都不用等。”
该还的,一处不落。
她的耳畔没有了其余的声音,世间变得宁静极了。就像来上海的那条船上。她的命运悬在那条船上,漂到了上海。
从此,有爱有恨,身不由己。
往事种种,似只为这刻。
雁飞慢慢慢慢,吁口气。从烟雾里出来。
眼前起了红,身后有震响。
世界依然嘈杂。
她朝着前,泪沿着泪痔终于流下。
“归云,我最后还是对你不好。”
小时候,她对归云说:“妹妹,你对我真好,我也要对你好!”
一直到最后,她说:“江江和一总的烂摊子,也得你去收拾了。”
血色一般的残阳透过层叠的老虎天窗,歪歪曲曲地洒到这一处来。是要西下的残阳,如一团火球,要湮灭了,乍起斑斓的光。
她记起来,是八月的天,只有桂花,没有梅花。人生总生出万般不如意。
雁飞一扬手,将手里的手链子丢出了车窗,紧握着的,是最初的小银刀。
太阳从这边要落山了,在那边又露了半转的光轮。
归云抱着江江,被那光轮刺得睁不开眼睛。江江扁扁嘴,就要哭,归云忙哄着,“宝宝,我们买好相册就去找妈妈好不好?”
江江点点头。
归云臂弯里夹着适才买好的照相簿子,这簿子是江江挑中的,蓝色缎面的底,干干净净的,就在右角绣了朵红色的花,半开着,也半阖着。似落非落,似开非开,几分着眼,倒是像梅花的。归云就买了下来,想着回家将卓阳留下的林林总总的相片好好整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