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你这样昂藏七八尺的人面对面说话,我太矮,脖子仰得半天高,总担心仰头就往后摔一跤。”她干脆回了头。
清冷的阳光下,他和她面对面站着。
一如当年。
她说:“我太矮,你太高,仰头说话太累了!”
他便答:“以后你跟我说话不用回头,走你的好了,我都在听。”
他现在答:“你不用回头。”
雁飞说:“上海这样大,我想不到你还会在上海,还会遇见你。”
“前年头上又是逃难过来,过了八一三,也只得待在这孤岛里了。”
他望着她。他的影子定住了,她曾经以为他和她的命运也会如影子那样单纯地定住。
她望着黑黑的影子,这影子的真身,似幻似真。上海为什么这么小?又让她遇见了他。
周边来往的行人有窃窃私语的。
“这个是不是深情小生?”
“真人比戏台子上更俊俏!”
认出他的人,不止只有她。雁飞忽然悲凉。
可为什么他还涩涩开口?
“对不起。小雁。”
“我是个容易记恨的人,有些深入骨子里的恨没有办法忘记。真的!向抒磊,我恨你!”她的一字一句,惊涛骇浪。
他还站在她的面前,还是望着她,不掩饰脸上的苦痛,但是他声音,却那么波澜不惊,“还了你我的今世,也弥补不了你这辈子的辛苦。”
她不想听,转头走,不给自己时间心软抑或动摇。
陈曼丽曾玩笑,说她一向对男人毫不心软,特别狠!
然,谁知道其中辛酸苦泪?
她的泪和苦,只是为了一个人流尽吃尽罢了!说到底,道行还是不够。
伸手摸脸,背着人忍不住满面泪,只不过都在人后罢了。地上没了他的影子,她捂着面孔,索性将泪流得更痛快。
雁飞很少会在转台子的时候喝个酩酊大醉,她一向能在欢场之上自持镇定,不让人平白讨了便宜去。就算要给人便宜,也得是自己愿意了才给。
今晚的她却无所谓给不给人便宜,生张熟魏,皆都得手尽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