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见她写得艰难,要帮她写,被她倔强地拒绝了:“高连长要我给他写的,我一定要做到!”
高连长临终前这样对她说:“小姑娘,恐怕我要麻烦你的这件事情会让你很为难,这封信句子不多,你能亲自写给我妻吗?其实写字并不困难,难的是永远不去写。连长叔叔相信你能克服困难。”
那时候,他很虚弱,神志在消逝。但对她说了这样的地大段话。她才了解,军人也是细腻的。
临终前千般嘱咐,是要和妻子诀别,也是要给这位在最后日子里抚慰过自己伤痛的小女孩最后的鼓励。
所以她坚持写,要写得漂亮,要写得娟秀。但是,泪不停地流,顺着笔杆子,落在信纸上,让一张张纸变得虚软无力。
这支钢笔是她为了给高连长写信时买的,在商店里挑挑拣拣,买不起美国的牌子“派克”,但也不想买得太差,售货员向她推荐:“这支笔是国产的,牌子老好的,叫‘博士’。国难当头,我们要支持国货。”
她立刻就买了下来,回到病房对高连长说:“这是我第一次买笔,国产的,听人说不错,写起来应该好。”
后来卓阳写了信,高连长夸道:“字好,国产的钢笔也好,我们中国人生产的东西不比外国人差。”
最后钢笔回到了她手上,成了高连长的遗物。
她望着这支黑色的,戴着镶金边的笔帽的钢笔,庄重、深沉,捏在手里重千斤。
她不断写,仍旧写不好这字,不断气馁。
“你说,我来写。”背后响起熟悉的声音。
回头,是卓阳,站在他的身后,一裤腿的湿痕,头发也湿了,贴在耳际。
他锁着眉,望住她一脸未干的泪迹。
她慌忙掏出手绢再擦泪,擦好一看,竟就是他上次留给她的那条。
他总是见到她哭得不成样子。
“我要自己写。”归云仍旧坚持。
卓阳低低叹了一口气,弯下腰,拿过她手上的钢笔,说:“你来说写什么,我写好一张,你压到信纸后面临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