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路真是曲折,看不清,归云想要靠归凤近些,归凤扭开了身子,意思要分道扬镳的。归云不准,又靠上去,“归凤,咱们打小一处,不分开。苦难一起当,只展风那边,都要多担待。”
归凤罢了,泪直流,“我只巴望他好,其他的,我不在乎。”
门这时被大力推开。
“归云归凤!”展风回来了,靠在门口呼唤她俩,他神情奇特,带着七分悲愤和三分欢喜。
“我找到小蝶了!”他让开了,身后,是一条瘦骨嶙峋的影子。
说是影子,是因为那人陷在门边阴暗的光线下,看不清楚面孔和衣衫。只觉得那条影子似随时会倒下,倚靠着,找着可以支撑她的力量。
展风扶她进来。
一双黑旧的木屐走到光下,木屐上的脚有乌青有血块,是旧伤了。往上,是皱巴巴的日本和服,黄黄白白,颜色腻在一块,看不出原来的面貌。只是和服外披了一件挺刮的黑色中山装,但穿的人还是冷,用瘦骨骨的手紧紧抓住中山装的衣襟遮掩自己的身体。
那是小蝶,她们都认出来了。因为那一头蓬乱的干枯的发胡乱扎了小辫子,辫梢是红色的蝴蝶结。那红是脏腻的暗红,那蝴蝶结是委垂下来的,不能飞舞。
小蝶的脸颊瘦削得凹下去,是缩水的苹果。眼睛直瞪瞪,呆板板,不愿意再动。但看到归云和归凤的刹那,眼波转了一下,失去血色的嘴唇剧烈颤抖。
“师姐!”
她的声音不对,粗了哑了,软弱无助,全无紫鹃和吟心的娇脆。
归云的泪比自己预料得更快地流下来。
归凤的泪却是止了,干了,人也怔了。
“师姐——”小蝶的声音破了,她扑到了归云怀里。
归云接住了她,抚她凌乱的头发,“小蝶,回家了!你回家了!什么都不用怕了!”
小蝶不住地喊:“我天天想回家,夜夜想回家!我想回家呀!”
可归云发现,自己胸前的衣服上没有一滴泪。
她转头看着归凤。
小蝶,已经流不出眼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