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主编道:“那真是有点门道了。”
大伙听得都觉得奇,不由议论纷纷。蒙娜有些得意,又说:“当年火灾里幸存的雏妓原是妓女的佣人,现今已是百乐门的头牌红舞女。”
卓阳听了心里一动,走到蒙娜面前问:“难道你找出了人?”
蒙娜拿下巴尖点点他,眼角一扬,又垂下,“架子很大,去她家几回了,就是采访不到。”
卓阳笑道:“下回陪你一道去。”
蒙娜斜斜飞他一眼,说:“不敢当。”转身去了盥洗室。
卓阳跟了去,蒙娜正扭开水龙头冲手,见卓阳站在身边,手一泼,水就湿了卓阳半裤腿。
他也不恼,拿了手纸擦了擦,说:“蒙娜,我总归是对不起你了。”
蒙娜恼了,指着他的鼻子道:“我最恨你们中国人所谓的含蓄。你还笑,你还笑——”
她见卓阳仍是笑的,到后来她撑不住了,也笑出来,笑得前俯后仰。卓阳扶了她的肩,说:“蒙娜,你是了解我的。”
蒙娜的肩耸了耸,她说:“我十岁就来中国了,跟着卓老师学汉语。你同我有这么多的话题,这么一样的志向,如果没有意外,我们能不能成?”
卓阳说:“也许能成。我们都是往前冲的人。”
蒙娜点头,“就是,为什么不能并肩冲?”
“有一天我发现我想要缓冲。”
“所以我们只能做战友了?”
“蒙娜,我们是好朋友。”
蒙娜推了他一把,说:“男人对女人说得最残酷的话,就是‘我们是好朋友’。”她见卓阳仍和煦地笑,“你总这样笑,第一次见到你才十岁。你很好,愿意迁就我,教我画画,陪我写生,教我汉语,陪我采访,比我哥哥更好。到最后我发现,原来不过是你待人的习惯。”
卓阳叹气,“原来你这样了解我。”
蒙娜说,“这很残酷。”
卓阳鞠躬,“对不起。”
蒙娜又大笑了:“天哪!我就是被你这脾气弄得气也不是,恨也不是,爱也不能爱了。我真倒霉!”
卓阳说:“蒙娜,你是一朵热烈的玫瑰,在哪里都能开出灿烂的花。”
“好没眼光的人,你不要玫瑰。”她难得嘟嘴撒娇了,“我不死心。”
卓阳拍拍她的金发。他小时候同她开玩笑,说她是“金毛狮子狗”,蒙娜冲过来朝他一顿狠打,像刚才泼水一样狠。他也顽皮,并不相让。大了,也就这样了。诚然有共同的爱好和理想,连她的脾气也是偏着男性的,该是意气相投的。但是,就差了些许毫厘,那就谬以千里了。
他清楚的,分得明白,并不糊涂。卓阳抱了抱蒙娜的肩,说:“我们总要长大的。”
蒙娜往后一退,蓝眼睛红了红,又充满怒意地瞪了瞪。她的倔强总是形于外,“长大了你就跑路了。”她推开卓阳,心里想的也是“罢罢罢”。她怎不知卓阳暗里的霸道性子?如是真有意,何辜她三番四次的试探和倒追。他的传统家庭也未必乐见其成,一切不过是自己的不甘心。
她跑到了马路上,心灰了灰,也亮了。扬扬手,叫了黄包车,准备去大光明电影院看一场《翠堤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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