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凤还说:“我知道展风把话说得过头了。咱仨个从小一块长大,向来和和气气的,从不红脸吵架,也不知道这次展风怎么就这样迷了心窍,说出这样的话!”
她握紧了她,“你可不能怪展风,也不好就这样纵了他。”说得切切的。归云不语,怅然的,该何去何从,她不知。
她走出门外,月正亮,明晃晃的像明镜,照着她。
小时候,番瓜弄的月色也同样的美。父亲捧她在掌心,给她说故事,也教她认字读书。天地那么大,她只要一个有爹的滚地龙。
展风虽和杜氏夫妇闹不愉快,但父母双全,为他担心操肺。她只有孤独一个,心堕进黑夜里,透不出明亮。
她走在狭长弄堂里,树影森森,她的影子被树影衬在地上,萧条的。抱紧手臂,更孤寂。
“咦呀——”她开了嗓子,看四下无人,便清了清喉咙,开口就是——
辕门外三声炮响似雷震
天波府走出我保国臣
头戴金盔压苍鬓
铁甲战袍又披上身
帅字旗斗大穆字显威风
穆桂英五十三岁又出征
只有当做戏,自己就是那即将威武出征的女英雄穆桂英,跺着方步,摆着威风,可减孤寂,抵消惊怕。
卓阳手里拿了相机,听这样一个仙子人物唱:“我们一不为官,二不为宦,为的是大宋江山和众黎民。”
他本有意路过这里,却无意被这月影树下的翩翩的文戏吸引。
她的神气和风采,气概得他前所未见。他以为她很柔弱,但她总能现出刚强的那面。
他就按了快门。一道白光滑过,闪了归云的眼睛。
她看见了,尘封的记忆被迫打开:血污的人头,散乱的黑发划过黑夜,惊恐的欲裂的双眼。
那是——她的娘。
她骇异地睁大眼睛,听到狰狞的声音。
“八格亚路!”
谁都不知道她的娘什么时候跑出了难民藏身的草丛,她一去,救了他们所有人。她是为了她的丈夫女儿去舍了身。
她的爹忘了捂住女儿的眼睛。他只紧紧捂住女儿的嘴,直到她窒息昏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