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班主的劝慰也大声,“他只是做后勤,不上前线,没那么危险。”
惊动楼下,一家两家倾听已久。这时,何老师忍不住从窗口探出头,问:“真的打起来了吗?”
归云点点头。
何老师轻捶窗台,道:“还是到了这一天。也好,也坏!唉……”
归云归凤只担心楼上。杜班主和庆姑吵个不休,庆姑听不得劝,独自爬上展风睡的小阁楼哀哀地哭。
杜班主无可奈何,下了楼,一个人坐到天井里,就着夜色抽闷烟。
没人有心思吃晚饭,归云只好把饭菜热了一遍又一遍。
杜班主不知在天井里抽了多久,才吩咐归云:“把我的二胡拿来。”
归云从柜子里拿出那把老旧的二胡,擦尽灰尘,它又要被拿去遣怀。
杜班主起了一个调子,说:“好久不拉这弦,都跑音了。”
调一下弦,问归云:“你说拉什么曲子?”
归云站好,“《穆桂英挂帅》?”
杜班主笑了,“正是我的意思。”
弦音起来了,归云第一次有机会跟着配乐唱这曲子。她的声音疏阔地,朗朗地,扬在黑夜里。
坐在煤油灯下勾绒线的归凤听怔了,放下针线。灯芯跳,她的心也跳。
睡在展风床上辗转反侧的庆姑听怔了,还是心惊胆战,刚止住的眼泪再度沾湿枕巾。
石库门的众房客也听怔了,有人推开了窗户细听。何老师干脆搬了一张竹靠椅到天井里,挨着杜班主坐下,望向北边的天空。
那片天空的星光闪烁,似是安,实即不稳。天空下,正开始弥漫硝烟。
一曲终毕,余音袅袅,众人沉默着在满天的星下。
杜班主放下二胡,猛地一拍大腿,“好!我的展风是个好样的!”
沉寂被打破。
归云看着夜色下斑白了双鬓的长辈。这个养育了自己的如父亲一般的杜班主,也苍老了。但他的眉眼胡须都激昂着,虎虎生威。
他说:“身逢乱世,热血男儿报效国家,就算马革裹尸,也不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