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意打定,十二少立即抬起他的臂膀,横在自己肩上:“好重!”低呼未歇,他虚软的身子刚离了床,倏地整个斜倚过来,把她压得腰杆差点折断。老天,他看起来并不胖呀,怎么重得像石头?
十二少吃力过猛,整张粉脸涨得通红,脚步也不稳地晃过来晃过去,无论如何跨不出卧房的门槛。
不行,照这情形,若勉强捉他回衙门,还没见到谢捕头,她恐怕已脱去半条命。不如直接杀了他,永绝后患。
使劲地将唐冀重新“搬”回床榻,十二少跌坐在太师椅上狂喘七八下,发现额头的汗珠已豆大豆大地滚下两鬓。事不宜迟,杀人要紧。她忙起身拎回三角鼎——
“大哥,大哥!我们已经打听到‘中原之珠’的下落了,大哥,你倒是开门呀!”门外传进急促的剥啄声。脚步声杂沓,来者显然不止一两人。
十二少一惊,预备速战速决。不料,来者大概发觉有异状,竟欲破门而入。这些人想必是唐冀的同伙,她单枪匹马,难以力敌。
又等了片刻,外面的人语气开始变得着急:“大哥,出事了吗?你再不出声,我们要强行闯入喽。”
不妙!十二少连忙撩起裙角,窜上后方的窗台,落荒而逃。
仅差分毫,门外的人已闯了进来。
“大哥?”进来的是四名女子,除了一名为唐冀的拜把妹子,其余均是他的婢女,“你中毒了?”这名女子叫华宜,医术极为精湛,一见唐冀眼现红丝、唇瓣转白,已断定他中的必是童山的蛛涎毒。
“用不着紧张,这点毒还要不了我的命。”唐冀站了起来,抑郁地走到桌前,端起茶碗呷了一口,毫无表情地向外眺望。那犀利的眸光凌越过华宜,远远地射向她背后的墨竹林。
破晓了,折腾了一夜,她应该会到“迷途酒楼”暂作休息,这儿方圆百余里就只剩那家酒楼,她没地方好去。唐冀森幽幽的面孔浮现一丝光彩,但稍纵即逝。
“大哥,是谁下的毒?刚才房中尚有其他人?”华宜也并不为他中毒的事担忧。她跟随唐冀有一段时日了,很清楚他的本领之高,武林中尚没几个人及得上。但这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倒是教她颇不放心。
唐冀略作沉吟,方道:“你帮我跑一趟‘迷途酒楼’。”
03
天色已经亮透,远方苍穹绽出一片殷红虚幻的霞晖。
十二少急不择路,走了许久才发现迷迷糊糊中竟来到一处山谷,四野草长过膝,了无人烟,惟一宽广的湖泊坐落当中,湖面寒风萧萧,荒芜得令人心生畏惧。
前面没路了,只好往回走。这座山林十分诡异,天空出奇的蔚蓝,地面则残枝落叶纷飞,而且都是青翠碧绿,都是在枝头上风华正茂就遭无情扯落泥尘的叶片。
在她到达之前,这儿势必刚历经一场急风遽雨。真是糊涂,竟陷自己于这样的境地。
奔驰了好长一段路,她的汗濡湿了衣衫,发丝凌乱覆额,脚底也肿起水泡。多么落魄的女子!她自嘲地咧开干涩的嘴唇。是啊,她现在是十分落魄,十二万分狼狈。这德性,谁肯相信她是奉旨出宫缉拿钦命要犯的“东厂副座”?她爹娘若是知道,不知会如何笑话她。
到底走了多久,她已经不记得了,只看到朗朗的天色已拉上黑幕,仍不见半个人影,又饿又累,整个人几乎要虚脱。终于终于,转出一处山峡,一波黄蓝色的灯光像明月下的湖水般涌来,暖暖的光晕圈裹着她疲惫的身心。横立的偌大匾额写着“迷途酒楼”,这名字还真是……贴切。在这地方迷路的,想是不止她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