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鲤儿清澈的眼睛忽然露出了痛苦的神色,她颤抖着,如风中的落叶,但语气却出乎意料的坚决,道:“你不必用这种眼神看我!在我应诺了做这一件事时,便已经不顾一切了。”
磨刀人缓缓地道:“你要做的这一件事,便是用我的命去换锦衣的命吧。”
慕容鲤儿一震,却并不否认,只是幽幽地道:“既然你已经猜出来,我也没有必要再隐瞒了。只要你死在这里,那个人便会用千年石笋泪解了婆罗散的毒,哥哥就会重见光明了。”慕容鲤儿的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像哥哥那样骄傲的人,如果看不见,他会死的。”
磨刀人忽然叹气,道:“你的这一个圈套本是两败俱伤的拼法,其实你本不用陪我死的。如果我早知道,便是把命交给你又何妨?锦衣这么大了,我从没有尽到一份做父亲的责任,我本就愧疚于他,即使是给他一条命也并不能弥补。”
慕容鲤儿的眼中流露出一种奇异的光芒,但只是一瞬间而已,她又冷冷地瞪着磨刀人道:“虽然我早已知道你会毫不犹豫地交出一条命来,但……”少女痛苦地用手捂住脸,道,“但是,我也不能活着了,若是哥哥知道我为了他而杀了他的亲生父亲,他会恨我一辈子的。哥哥恨我,我不如陪你一起死了更好。更何况,你若是把命交到他手上,即便是哥哥能够活着,也会痛苦一辈子的。这一个坏人的角色还是由我来演比较合适。”
磨刀人苍白的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他静静地看着慕容鲤儿,忽然道:“谢谢你为锦衣做的这一切。”
一行眼泪从慕容鲤儿指指缝间渗了出来。
慕容鲤儿嘶声道:“你可以原谅我吗?”
“我原谅你。”磨刀人慢慢地道。
火褶子已经燃到了尽头。
洞穴里又一片黑暗。
磨刀人伫立在一隅,似乎已经不存在了一般。
只有慕容鲤儿压抑的哽咽声在空气中流淌。
那哭泣的声音,像一只受了重伤的小兽,正在濒死的边缘挣扎。
磨刀人终于不忍,将少女拥入怀中。
慕容鲤儿身子一僵,但却并没有挣脱,那是不是因为这个怀抱里有父亲的宽容与慈爱……
长长的寂静。
慕容鲤儿的声音很低,道:“你难道不想知道与我订约的人是谁?”
磨刀人慢而沉的声音在空幽的洞穴里有一种特别的悲伤:“是她吧,十二年了,她还不能忘记过去的一切,还在被仇恨折磨着。”他略微地停顿了一下,“这件事,从锦衣得到消息来缅怀县寻我,锦衣与木刀客的一战,都是在她的算计之中吧。她心中的那恨不知道有多深呢?我竟然不知道自己把她伤成这样。”
慕容鲤儿叹气,声音不无内疚的,“魅眼本是她收买派来杀你的,但是,在小密林的时候,其实是我通知魅眼和苍耳来杀我的。我只是为了让戏演得更真实,让你相信我而已。”
磨刀人淡淡一笑,道:“已经过去了的事不要再放在心上了。”
慕容鲤儿心中一悸,眼泪又禁不住掉了下来,慢慢地道:“你知道吗,我……我其实爱着哥哥,爱着慕容锦衣……”她忽然温柔地笑了一下,道,“从他第一次来光明山庄,我便爱上了那一个黑发绵长的少年。我一直以为哥哥只是被父亲收养的继子,可是……”
——在慕容锦衣受伤后,她痛不欲生的时候,秋获夫人,她温柔的母亲告诉她慕容锦衣是她同母异父的哥哥。
少女轻轻地笑了一下,痛楚地道:“当我知道秘密的那一刻,我心底不知道多恨你!恨我那个似乎洁白无暇的白雪似的母亲,我恨不得毁了这一个世界。所以我答应了她,把你诱入这一个阴谋之中。作为交换,她会让哥哥活着。”
少女的身躯颤抖着,痛苦地缩成了一团。
突然,少女却又柔声道:“只是,第一次见到你,我就明白了。”
磨刀人淡淡的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话。
少女温柔地笑了一笑,声音却癫狂了起来,道:“你那么像哥哥,你的眼睛看着我的时候,常常让我觉得是哥哥在看着我!你……现在抱着我,就好像是哥哥在抱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