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富贵山庄的金帖
什么地方才是喝酒的胜地?
是奢华辉煌的长安第一楼?还是美女如云的十丈红尘?
此时此刻,小箫却在屋脊上,抱一坛酒,对着一夜星空。
小箫就是馄饨店的孙老头。
原来那个孙老头凭空得到了小箫给他的一笔很大数目的财富,改名换姓到大城市去享受生活了。
三坛酒,两个人。一个是有着一双寂寞的、疲倦的、痛苦的眼睛的男人。这个人是小箫。
另一个是铁十七。
铁十七已经灌下了一坛酒,道:“你是谁?”
男人看着他的眼神颇有赞赏之意,唇边噙着一抹淡淡的微笑,道:“我叫做小箫。”
铁十七又开始倒第二坛酒。
小箫笑道:“铁十七果然是一条好汉。”
铁十七苦涩地一笑,道:“我算什么好汉?只是借酒消愁的一个废人罢了。”
小箫摇头道:“把酒当成血的男人都是铮铮的硬汉。”
铁十七突然放下酒坛,目光如炬,瞪着小箫,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小箫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笑意,道:“我是一个没有根的浪子,一个没有情的过客。”
没有根的浪子?
——是不是他的根已经断了?
没有情的过客?
——是不是他的情已经毁了?
铁十七不禁有一种同病相怜之感,他叹息着道:“你是一个浪子一个过客,我却是一个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的死人。”
一个人怎么会没有过去?
除非是那过去痛苦得令他不愿回忆。
除非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是过去的那一个他。
小箫忽然道:“素闻铁狮方中天,是关中方大人唯一的儿子,继承万贯家财,拜于少林寺无相长老的座下,好客侠义,名动关中,这样一个英雄的过去,为什么不能再提?”
铁十七脸上变色,眼如铜铃,怒道:“我只是见不得光的一只狗而已,怎么能跟铁狮方中天相提并论?铁狮方中天已死,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只有铁十七!”
铁十七无论做了什么肮脏卑鄙的事情都与铁狮方中天无关。
方中天已死,他的英名不坠。
小箫眼中露出了了然的神情,良久才道:“我明白了。”
铁十七眼也不眨地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道:“谢谢你。”小箫举起酒坛,朗声长笑,道:“我敬你。”
铁十七也举起酒坛,眼中充满感激,将一坛酒悉数灌入喉中,然后,将酒坛远远地抛向了半空,一声长啸,破空而去。
小箫望着铁十七远去的身影,直到此时,他的眼中才露出了一抹复杂感慨。
他有许多问题想问。
猎狗幕后的操控者,被称作宗主的究竟是谁?
铁狮方中天为什么会放弃万贯家财,侠义雄名,去当一个杀手?
究竟方中天与金大官人之间有一段怎样的恩怨?
铁十七叛出猎狗后,会遭到怎样的报复?他可有安全的隐藏处所?
这些问题或许只有铁十七才能回答,但小箫就这么淡然地看着铁十七离去。
铁十七对于小箫的救命之恩也并没有一句道谢,这是不是因为有些热血男儿是把感情铭记在心上的,而不是挂在口上的呢?
小箫也把酒坛高高地抛了上去,仰着头,卧在了清冷的屋脊之上。
这样的地点这样的时间是不适宜睡觉的,但小箫偏偏闭上了眼睛。
天黑,是黎明将至前的那一种纯黑。
小箫似乎睡着了。
睡梦中有一个又娇又轻的声音把他吵醒了。
“哎哟,这屋脊上怎么有一个人啊?”
这个又娇又轻的声音小声地说。
小箫已经被踩到了,而且是被一只软软的绣花绸缎鞋踩到了鼻子。
鼻子不能呼吸,当然立刻就醒过来了。
“哎哟,你这个人怎么睡在了屋脊上?”
小箫苦笑道:“这并不奇怪。一个无家可归的人睡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没有家的人怎么能奢求温暖的被单,妻子粗糙而温情的手,夜半起床的一杯温水呢?
一个没有家的人岂不是一个可怜的人?
又娇又轻的声音突然变了,变得像冷雪一样冷:“本小姐本想在这无人的屋脊清静一下,现在这好心情都被你破坏了。”
小箫怔住。
又娇又轻的声音又道:“这可怎么办呢?”
小箫又道:“这可怎么办?”
又娇又轻的声音道:“当然要赔了。”
“赔什么?我身上只有三文钱。”
“庸俗!好心情岂是金钱可以衡量的呢?”
“哦?”
又娇又轻的声音突然道:“不过,如果你收了这一张金帖,那我的坏心情立刻就会变成好心情的。”
还躺着的小箫像是被一把锋利的刀砍中了一般,从屋脊上跳了起来,道:“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