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莺莺却从不轻易见客。
相府小公子风流倜傥,一张粉脸,财势倾天,在女人堆里相当吃得开。
一个月前,相府小公子以一对来自西方落日岛的琉璃玛瑙麒麟,十斛东海珍珠为礼求见。
片刻,十丈红尘倪妈妈尴尬而出,请小公子海量包涵。
小公子讶然,追问其故。
倪妈妈含糊其辞。
小公子勃然大怒,正欲强闯。
忽听得珠帘内一把软糯的甜声,像一条细细的小线,慢慢地绕到小公子的耳朵中。
“我不见你,你可知道是为了什么?”
小公子道:“礼太轻?”
“天下人皆以为莺莺重财轻人,唉……”
小公子道:“那是为了什么?”
“一个男人没有一些男人味,反而有一股奇怪的胭脂香,这叫我怎么忍受得了?”
小公子跳起来道:“这还不是因为你要我用香凝堂的花露水洒遍全身吗?”
“我是这么说过,但太听话的男人谁会喜欢呢,难道我叫你跳入粪池你也往下跳?”莺莺拂袖而去。
珠帘里只余一阵清脆的铃铛声。
小公子怔在原地,却发不得火。
珠帘中影影绰绰映出的那个身影竟叫他心甘情愿地听了这番训话。
销魂红莺莺。
——凭影子就可令人迷恋?
小箫已经走到了十丈红尘前。
在门口迎客的姑娘无不掩鼻。
其中一个喝道:“你是谁?这地方你也来得?”
小箫微微一笑道:“这地方是什么人才能来?”
穿红衣的姑娘犹豫着道:“这地方是男人就来得。”
小箫笑道:“我是不是男人?”
一个穿青衣的姑娘一看,这个男子虽然邋遢,却是一个英俊的男子,不由得一怔。
穿红衣的姑娘捏了一下穿青衣的姑娘,不怀好意地道:“看妹妹的表情,是要把这人吞了下去?”
穿青衣的姑娘一怒,正想开口,小箫却笑眯眯地道:“我要找的是红莺莺。”
几个姑娘一齐怔住。
小箫已经走了进去。
十丈红尘除了一座高楼,还有十幢小楼。
红莺莺住的自然是最好的一幢。
今夜无月。
高高的红灯笼就像是一轮轮小小的红月。
红莺莺倚在楼栏,瞥见一个邋遢男人慢慢地往这边走来。
倪妈妈脸色阴沉地跟在后面。
不一会儿,倪妈妈走入珠帘之中,脸上乌云密布。
开门是客。这是做妓院的准则。
只是倪妈妈来十丈红尘五年,还从来没见过这样一个厚颜无耻的客人。
每一个行业都有这一个行业的潜规则。如果不是这个潜规则,恐怕在门畔那几个打手扑上来时倪妈妈也不会暗使眼色要打手们退下。
但是,最让倪妈妈惊讶的却是,客人送的是三个铜钱的礼却让红莺莺收下了。
无月,暗夜。
倪妈妈站在院子发愣。
一个圆脸的小丫环出来迎客。
丫环虽小,但一双眼已经在十丈红尘中变得刀锋一般势利。
她冷冷地看了一下小箫,领着小箫进了一间屋子,斟了一杯冷茶便出去了,留下小箫一个人待在这冷冷清清的屋子。
幸好,小箫绝对是一个自得其乐的人。
他开始打量这一间冷冷清清的房间。
一张桌子,一张椅子,一个窗户,一杯冷茶,仅此而已。
房间是灰色而阴暗的。
在这灰而阴的天地上却突兀地出现一卷流光溢彩的珠帘。
珠帘是暖色系的,与这一间屋子极不相称。
珠帘甚密,重叠在一起,叫人看不见珠帘后的世界。
小箫微笑着,喝了一口冷茶。
珠帘内忽然出现了一个朦胧的身影。
朦胧的身影淡淡地道:“我是红莺莺。”
小箫笑道:“红莺莺是长安无双绝色,为什么不敢见人?”
红莺莺冷笑,道:“请问你是人吗?”
小箫诧异地指了一下自己,道:“我不像是一个人?”
红莺莺道:“你不是一个人!是一头猪!一只又蠢又脏又臭的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