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赤裸的燕尾蝶
楼面的声音悄悄地逼近。
小箫的座位正对着楼梯口，当他看到来的这一个声音如猫般的人时，也不禁心跳加快，瞳孔放大。
来的是一个少女。少女的长发很长，很黑。赤着足，纤细的美丽的脚踝上系着细细的金链，金链上坠着一只五彩的蝴蝶。
蝴蝶有多美？
一万只蓝翅凤尾蝶也没有这一个女人的十分之一美。
红莺莺很美，美在销魂的媚气。十二娘很美，美在不经意间的一抹温柔。微风也很美，美在凶恶中的甜美。
但她们的美，跟这个少女一比，却就是明珠旁的一点尘埃。
少女的脸用一袭红纱蒙住，但她站在楼角，还没有说一句话，便已经可以叫男人为她付出一切。
小箫是一个男人，一个正常的男人。
少女微微地笑了一下，她的声音就像是迷魂的曼陀铃。
“有很多男人总想着：如果可以见我一面，便立刻去死也愿意。”
小箫道：“我相信。”
少女“嘤嘤”地笑了起来，道：“我现在就让你看一看我。”
薄如蝉翼的红纱落下，一同落下的还有一袭红色的衣裳，红纱之下居然还有像蝴蝶翅膀一样的丝绸。丝绸遮住了某一些重要的部分。
少女用手轻轻地抚摸着自己光滑的皮肤，又轻又软地叹了一口气，道：“当然，那些男人见了我一面之后，却又不想死了。”
少女的手像小蛇一般灵巧，眼睛像湖水一样的天真。
她又接着道：“为什么呢？这是因为他们已经开始幻想着和我一起共度仙境了。”
她笑容很纯真，就像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女，她缓缓地走到小箫的怀中，道：“可是我知道，你一定和那些男人是不同的。他们都是畜生。”
如果说，刚才这个少女只能让人想到赤裸的情欲，那么此刻，这个赤裸的她却又像一个圣洁的女神，一个纯洁又无邪的少女。
娇弱的，天真的，可爱的少女常常能够让男人变得盲目，让男人升起一种既愚蠢又自大的保护欲。
少女甜蜜地道：“但正因为你跟那些畜生不同，所以我才想放心地把自己交给你。”
谁可以拒绝这样一个纯真的少女？
小箫也不能。
少女又道：“我只求你一件事！”
小箫道：“什么事？”
“把我带出富贵山庄吧！”少女的眼睛泛出了凄婉的泪花，恨恨地道，“这里是囚禁鸟的笼子！是焚烧的地狱！”
“为什么？”
少女的眼泪掉了下来，摇着头不说话，突然又道：“只要你带走了我，无论什么事我都答应你。”
小箫当然清楚，一个女人说出这样的话，意味着什么。小箫也不是圣人。
少女赤裸的身子柔美得像一张弓。
但小箫突然道：“我不能带你走。”
少女抬起头，嫣红的脸腮突然像苍白的梨花。
小箫又淡淡地道：“我没有办法带你走，也不能带你走。”
暖日楼又恢复了宁静。
少女已走，就像一阵风，就像一个梦境。
花三公子叹了一口气，道：“你为什么不带她走？”
小箫正仰头喝酒，他那一双落寞的眼睛像突然蓄满了数不清的感情。是痛苦的欢乐，抑或是刻骨的爱恨？
当他放下酒杯时，眼睛却又变得空洞洞的。
只听他沉声道：“你知道她是谁？”
花三公子沉默了一会，道：“她是武林第一美人宁蝶儿。”
小箫叹了一口气，道：“她还是宁财神的女儿，富贵山庄的唯一继承人。”
花三公子讶然道：“这有什么不一样？”
小箫幽幽地道：“当然不一样。”
花三公子不是一个莽汉，他也立即就想到了，“作为富贵山庄的唯一继承人怎么会觉得这是一个鸟笼，是一个地狱？即使牺牲色相，也要逃离这里？”
他又接着道：“或许这只是一个骗局，富贵山庄引君入瓮的骗局。”
“哦？”
“带着武林第一美人逃走的你，不仅是富贵山庄的耻辱，也会成为武林的公敌。”
小箫叹了一口气，道：“如果宁蝶儿是在做戏，为什么偏偏找上的是我而不是你，不是顾道人，也不是石盾？”
花三公子的眼睛里露出了刀锋般的光，冷冷地道：“你怎么知道宁蝶儿没有去找过顾道人，石盾？或许她只是还没时间去找我罢了。”
小箫苦笑道：“是我太自大了。”
花三公子又道：“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
“哦？”
“富贵山庄已遭剧变。宁财神不再是富贵山庄的主人，宁蝶儿已经被控制。”
“如果是这样，谁是富贵山庄幕后的操控者？”
“或许，金帖会上一切会见分晓。”
花三公子已走，那一股奇异的香气犹在。
小箫转身，去另一个厢房看金失。
金失在刚进来时醒了一次，吃了一碗蜜糖燕窝。
厢房很暗，月光透入，照在雪白的地面上。金失似乎睡得很沉，连小箫走了进来都不知道。
小箫缓缓地走近床铺。
他走得很慢，他有一种奇怪的直觉，似乎厚厚的床幔有一双狼一样的眼睛正在瞪着他。
黑暗中，那个有着狼一样的眼睛的黑衣人冷冷地盯着小箫。
他相信小箫已经感觉到了杀气。
大门敞开，小箫是从敞开的大门一步一步地走进来的。
小箫走得很慢，但这种慢却像是一江春水正在往前流。
行船的舵公都知道，有一些江流，波涛汹涌，浊浪滔滔，但却很少有船只遇险。有一些江流，一眼望过去像是平静而柔和的，但这一种江流恰恰是最可怕的，在那缓慢流淌的阴流底下通常都会有蕴含着巨大力量的暗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