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颔首,撑起身子离开澡桶。
直到房内独留他一人,凤千袭轻不可闻地低低一叹,叹出了只有他才明白的幽寂惆怅——
入了夜的咏春亭,月淡星稀。
身后的石桌摆放着佳肴美食,凤千袭眉宇之中隐含沉郁,佳肴未曾沾唇,水酒却已入喉数杯。
依凤静静看着他迎风而立的背影,那绝俊侧容迷离幽深,她看不透。
是还在为今早之言负气吗?只因她不愿随他下黄泉?
“公子,多少吃些。”在她还来不及留意自己说了什么之前,话已自有意识的脱口而出。
凤千袭这才回眸,在踏入亭中后首度正视她。
她几时也会关心他的食欲问题了?
正欲张口,这才留意她的衣衫仍是半湿。
她竟没先回房换套衣裳!
失了春阳照拂,阵阵袭身的夜风,已带寒意。
他蹙眉:“过来。”
依凤没有异议,温顺地走向他。
下一刻,他一张臂,出人意表地密密环住娇躯,一口饮尽杯中水酒,而后覆上红唇,渡入她口中,在醇酒香中,与她厮磨纠缠。
酒液入喉,依凤顿觉胸腹一阵暖热。
几滴酒液滑落朱唇,他沿着酒渍舔吮,一路吮吻至喉头,挑开领扣,游移而下……
她娇慵无力地攀住他,平日一片幽冷的瞳眸,如今漾着迷蒙雾气,雪嫩颊腮微泛酡红。
凤千袭讶然。
原来她酒量差到这等地步,一杯便足以微醺,依这情况推敲,三杯大概就够她遗天地,忘古今了。
难怪平日滴酒不沾。
这样的她,好媚。
少了发簪的固定,绾不住的发松落披散在纤肩上,他十指穿梭在浓密的发丝之间,绸缪缠绵。
“你知道——你是个很美的女人吗?”他低喃,柔浅低醇的嗓音,酥人心魂,教人不饮也醉。
“知道。”可却不以为那有什么值得高兴。
“这张姝艳绝伦的媚颜啊……”他发出轻幽地叹息。将会有多少人为她生、为她死呢?
恐怕,他也是逃不开的其中之一吧?
君楚泱的话,不会错。
“如果我死了,你不会为我掉一滴泪,是吧?”他自嘲。
“不会。”她答得毫不犹豫。
“我知道答案。”他闭了下眼,“往后,不要回答。”
起码,她不回答,他犹能自欺。
看来,他真的很介意这件事。依凤微微启口,想说些什么——
“别说,一句都不要!”他吮住她的唇。
没反应也好,麻木无感也罢,她软腻的红唇偏就教他眷恋——
微微退开,对上她的眸,不再是一成不变的冷然,它添了抹迷惑。
终于有感觉了吗?也好,只要不是无动于衷,就算是厌憎都好。
他撩起她的发,随意绾上,由袖口取出她方才遗落在他房中的象牙梳插入:“答应我,一辈子都别扔弃它。”
她怔怔然,点头。
他深拥住她,她静默不动。
良久、良久,她轻道:“泪,我不流。若公子介意,你死,我以身相随。”
依凤,必定是依你而生,从她自甘以“依凤”为名时,便已注定。若你、亡,她难独活……
一句话,呼应了君楚泱今朝之言。
莫非,这就是所谓的宿命?
有她这句承诺,就够了,起码,她的一辈子,都是他的。
03
过午,凤千袭在房中小憩,依凤得以稍离,替他换过茶水。
她穿过园子,微风吹起雪纱飘袂,冰颜绝媚,一路行来,婢仆似有若无的侧目,她不致全无所觉。
总是如此,他们悄悄打量,惊叹她绝艳之容,却也暗暗疑惑,这样一张倾城容颜,为何总是无嗔无喜,宛如千年寒霜?
九天玄女。
是以,貌美出尘,却无悲无喜,无情无欲,无念无感。
私底下,他们是如此形容她的。
她的地位相当奇特,说婢仆,又不尽然。她所享有的待遇,不比家主子差,亦引来不少好奇且暧昧的探究目光,谁都知道她是主子的女人。
只是不明白,当初少爷欲娶她为妻,她竟拒绝,反而甘心无名无分地跟着少爷,实在令人无法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