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啪!”
两声枪响同时炸裂,冰冷的弹头紧贴着闲溪的锁骨切了进去,血花爆开,星星点点溅在女生惨白的脸上,一股剧痛迸开,闲溪死死的咬住下唇,鲜血从嘴角溢出,眼前漆黑了一瞬,模模糊糊中,她听到一声脆响,像是金属撞击地面的声音,与此同时一点湿湿的液体落在眼角,她怔了一下,费力的睁开眼,看见一片触目惊心的红······黑影的右手被一枚子弹贯穿,鲜血喷涌,她一呆,忽然想起刚才那枚射入自己身体的子弹似乎歪了一点儿,避开了心脏,难道······
“啪!”第二声枪响,黑影右臂迸溅开鲜艳的血色,他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该谢幕了,戚暮,”男生上前两步用身体把女生挡在身后,直视着黑影的眼睛,声音清澈而坚定,“或者说,应该叫你,莫瑶!”
黑影身体猛地一震,单手按住伤口压迫止血,他盯着凌澈看了一会儿,伸手缓缓摘下了口罩,闲溪按住锁骨下喷涌的血流,努力的偏过头,模糊的视线中映出男生的背影,还有戚暮苍白如灰的脸······
“你叫我什么?”戚暮抬手撕下贴在声带出的变声器,面无表情的问。
凌澈俯身一脚踢开她掉落在闲溪身边的手枪,半蹲下身,小心的把女生半扶起来搂进怀里,伸手擦掉她脸上的血迹,握住她的手压在伤口上,抬头冷冷盯住戚暮,眼底如同结了一层冰。
“莫瑶,莫耿夕失踪的妹妹,你的目的,就是给你个报仇吧!”
戚暮眯了眯眼,紧抿住唇角,轻笑了一声。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没死?”
“那出戏是你自导自演的你当然不会死,那把剑刺穿的根本就不是你的脖子,只是一个假人!”
“假人?”她呵呵笑了起来,声音在山洞中碰撞回弹,格外凄凉恐怖。
“你也听到了,那个声音确实是我的,而且假人会流血吗?”
凌澈不动声色的握紧了闲溪的手,刚抱起她的时候,她手上还有一点温度,现在却一点温度也没有了,冰凉的像一块冰,软软的靠在他的身上,闲溪忍住不断上涌的血流,努力扯出一个微笑轻阖上眼。
凌澈猛地抬头,目光一凛,“你已经把自己的手法完全暴露了,现在这样,才是你的真实身高吧!”
戚暮一怔,面色僵了僵,指尖缓缓收拢死死攥拳,没有说话。
“你刚来的时候走路的姿势很僵硬,我刚开始以为你受过伤,其实你长靴下面根本就只是高跷那样的东西,你掩饰了真实身高,让所有人都以为你个子在一米七上下,这样在肩膀叠放一个只有头的假人,在假人脖子中藏好血袋,再穿上炼狱天使的衣服,戴上面具,就没有人能想到这具能说能动的身体竟然有一半是假的,你点火也是为了掩盖假人的不自然,分散我们的注意力······分多次抽出大量血液,自杀,跳崖,都是为了让我们相信你已经死了不是吗?”
戚暮面色苍白,她不由自主往后退了几步,躲开凌澈锋利如刀的眼神。
“······你,你怎么知道的?”
“我一直在想,什么人能把郝昀天吓得心脏病发作,还能让修吃惊的失去防备,现在想,能够确保这个手法成功的就只有你这个‘已死之人’了吧!”他掏出口袋里包在纸巾中的那个小木片扔在地上,“这个就是在崖边捡到的,也是你手法的证据,左漪落说屋子里有一个一米五左右的柜子时我就想到了,他们想不通密室手法,是因为凶手根本就没有出去,他们也肯定没有想到,你的真实身高就只有一米五左右,刚好可以藏在柜子里!”
凌澈垂眼看着闲溪愈加惨白的脸,领口和大半的衣服都被她的鲜血染红了,女生全身被冷汗浸透,止不住的微微发抖,嘴角却依然固执的扯着一丝笑意······真逞强啊!他皱了皱眉,抱着她的手不由紧了紧。
“······还有最致命的一点!莫耿夕很擅长化学,从他特制的颜料就能看出来,按照化学中有机物系统命名法,庚烷的主链碳数就是七,而‘夕’就是‘日’,拼上‘莫’字就是‘暮’,‘戚暮’这个名字,其实就是‘莫耿夕’!”
他勾出一丝冷笑,一字一顿的说,“莫瑶!”
死寂。
戚暮忽然笑了一下,松开按住伤口的手,鲜血顿时喷涌,她身子一晃,靠着墙缓缓跪了下去,眼中最后一丝光亮熄灭,声音凉的像一块冰。
“是,我要报仇,那些害死我哥哥的人都该死,楚谦毅怎么可能画出那样的画,那都是我哥哥画的,是他一笔一划画出来的!”
“你,怎么那么肯定莫耿夕的死不是意外?”凌澈眯了眯眼看着几近奔溃的戚暮,眼神复杂。
戚暮猛地抬起头,眼中大滴的泪水溢出,汹涌如同潮水,迅速打湿了她苍白的脸,“我调查过,那块砖根本就不是自然松动的,而是之前就被强酸腐蚀过,楚谦毅出钱买通了调查的人,隐瞒了这个事情,而且······”
她死死握拳,指甲深深陷入肌肤,几点鲜红渗出,“楚谦毅竟然还把我哥哥的画据为已有,那些都是我哥哥的心血,是他一生的梦想,那个连酸和碱都分不清楚的人,他凭什么?”
凌澈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脸上的表情凉了下去,隐隐透出点儿悲伤,他深吸了口气,请闭上眼。
“你哥哥······是自杀的!那块砖上的酸,是他自己洒上去的。楚谦毅对化学一窍不通,当然想不出来这样的手法,是他自己杀了自己,只是想让你好好的活下去!”
戚暮身体猛地一震,难以置信的看向凌澈,全身不能遏制的颤抖起来,她跪在自己的血泊中,声音喑哑的不成样子。
“······你,你胡说什么?”
闲溪也微微怔了一下,轻轻睁开眼看着男生优美的下颚线条,皱了皱眉。
“你哥哥从五楼掉下去时,人求生的本能会让他抓住最近的东西,当时正好是大扫除,所有的窗帘都搭在窗外,他坠楼的过程中有无数次自救机会,可是他没伸手,一次都没有······”凌澈淡淡的说,戚暮脸色越发的惨白,像是一丝力气都没有了,软软的瘫倒在地上,他看了她一眼,声调平静的没有丝毫起伏,“我记得,报道上说他出事前给自己买了一份巨额保险,受益人应该是······”
他不说话了,沉默的看着戚暮,女生娇小的身躯缩成小小的一团,抖得不成样子,她记得那份保险,几乎花光了家里所有的钱,当时她奇怪的问莫耿夕,他只是笑了一下,说,“你要好好活下去啊!”
要好好的,活下去······
“······可是······为什么?”戚暮面无表情的抬起头,泪水止不住的涌出,现在她的样子倒真的像一个死人了,没有了一点生气。
凌澈垂眸轻合上眼,声音低沉下去,“······周爵是个医生,莫耿夕买保险之前,身体有没有什么异常?”
戚暮瞳孔猛地紧了一下,往事潮水一般撞进脑海,她还记得有一次回到家看见莫耿夕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昏了过去,她当时吓坏了,可是事后他只是笑了笑说······太忙了累的!
难道说······
凌澈像是看到了她心里的想法一样点点头,轻声说,“莫耿夕应该得了什么绝症,周爵大概只是把手术的费用说高了些或者故意说有很大风险,所以莫耿夕放弃了活下去的机会,买了保险,制造了这么一个事故的假象,把巨额的赔偿留给里你!可是你没有珍惜······”
他捏住枪柄,缓缓的抬起手臂,瞄准戚暮。女生木偶一般呆呆的坐了许久,忽然突兀的笑了一声,抬起眼来平静的看着凌澈手中的枪,淡淡的笑了。
“结束了,也许······我才是最该死的人是吗?”
凌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那种死人一般寒凉的表情像冰雪渐渐冻住了所有血液,过了很久,他轻轻点了点头。
“是,结束了”
戚暮缓缓的闭上了眼睛,轻轻笑了起来。
“······晚安!”他轻声说。
“啪!”巨大的枪响,一朵艳丽无比的血花在她胸口绽开,女生缓缓的倒了下去,身下迅速蔓延开的鲜血如同盛开的红莲,妖异而美丽。
一切重新安静了下去,没有一点声音。
“她······死了啊!”闲溪微微偏了偏头,很轻很轻的说。
凌澈垂眼看了看她,“是。”
“真悲伤啊,”她扯动嘴角安安静静的笑了,“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那个暗号,就是来这里的提示,入口还放着一把备用手枪。”
“暗号?······你解开了?”
“嗯!”男生点头。
“······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厉害啊!”闲溪轻轻吐出一口气,唇角鲜血再次溢出,沿着她白皙的脖颈流下。
凌澈心里一动,伸手替她擦掉溢出来的鲜血,女生躺在她怀里,安静的像一只小猫,大量失血使她脸色惨白的惊人,他恍惚有一种错觉,就像第一次在校门口看到她的时候,隔着斑驳的阳光和未停的雨水,女生的背影虚无的就像水晶雕刻的艺术品,稍一碰触就会破碎,可是却很熟悉,刻在血脉中,抹也抹不掉。
“你,以前认识我吗?”他犹豫了一下问。
闲溪身体轻轻一颤,勾起嘴角。
“你还真的不记得了啊······我第一个认识的人就是你啊!”
“第一个认识的人?”凌澈愣了一下,“我们小时候就认识?”
“······现在才问也太晚了······我快死了啊,等我心情好了再给你说吧······”
她轻轻笑了起来,声音弱了下去,伤口的血流渐渐小了,却不是凝固结痂的迹象,而是这具身体实在没有多少血可以流了,疲倦一波一波蔓延上来,几乎要把她淹没。凌澈盯着女生惨白的脸认认真真的看了一会儿,缓缓点了点头。
“结束了,我们退出吧!”
他微微后撤了半步,轻轻把女生的身体平放到地上,脱下外套盖在她身上,然后缓缓站起来,走过去拾起戚暮掉落在地上的小刀,握在手中,抹掉上面的鲜血。
闲溪微微偏过头看到了他的动作,皱了皱眉。
“你······干嘛啊?”
“没什么,只是想试一下,”他转过身微微一笑,“有些事情,经历过了就没什么可怕的了!”手起刀落没有丝毫犹豫,刀尖深深没入了他的心口,凌澈脚下一软直直的倒了下去,眼前瞬间一片漆黑,遥远而又迷茫,疼痛和鲜血奔流的寒凉感都飘得很远很远,凌澈闭着眼静静等着自己的鲜血流淌干净,心里却很平静,没有一点恐惧的感觉,甚至有种······解脱感。
那个男人最后对自己微笑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心情么?
黑暗漫涨起来,很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