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转过身去,看见大爷正捧着竹盏立于窗前。夕阳西下,昏黄的余晖洒上他的侧脸,点缀起淡淡的忧愁。
岁月催人老啊!
“九爷!九爷!”
临守身一路小跑,连滚带爬上了彩娱院的二楼,尚未进门便嚷了起来:“九爷,到了!到了——”
正独自喝酒吃菜的临一水停下碗筷,满面慌张地盯着小厮,“到了?真到了?你快给我说清楚点。”
“那座画舫停在码头上呢!听说来了有两三天了。”抹了把汗,临守身端起桌上九爷喝的茶水一饮而尽,还是渴得紧。
夺下他的茶盏,临一水还心存妄想,“你……确定没看错?”
临守身高叫一声:“我的爷嗳!您三天两头要我去码头寻那座画舫,我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出那座画舫的模样。加上那么一座绝世画舫,就算我看错了,码头上那么多双眼睛也记着它的样子呢!”
临一水一屁股坐下去,绝望地盯着满桌的菜,自言自语地喊起屈来:“我这才安生了几天啊?他怎么又来了?怎么就又追上来了呢?而且我居然不知道他来了,我居然不知道?画舫停靠在菊城码头上,怎么没人告诉我?”
“九爷,这菊城码头,还有上一个青城码头都不是咱们邻家的,也难怪没人通知咱。前面隋城码头,咱早早地便收到消息,方才走得及时,没撞上那家大爷。”
临守身看着上一刻还笑容满面,此时却已是面如死灰的主子,心里不觉哀叹:虽说富甲一方,仆役成群,可做爷的也有做爷的苦恼啊!
就说他家九爷吧!
老夫人一连生了八位姐们,老爷年过不惑方才得了这么一位爷,小心仔细地养到十五岁。就为了躲骆家那位大爷,九爷便开始了亡命天涯。
他说得丝毫不夸张。
骆家大爷一路追,他们九爷一路逃。
临家是开码头的,九爷便以巡视家业为名,顺江而下。骆家大爷也不含糊,一座巨大的画舫带着采于南北的货顺江而下,做起了异地买卖。这买卖恰好是顺着临家位于各地的码头,踏着九爷的足迹一路而来。
可谓是他们九爷一路逃,骆家大爷一路追。
这一逃一追就是好些年。
累啊!在临守身看来,骆家大爷追着累,他们爷逃得也不轻松。
有几回骆家大爷追上他们家主子,临守身曾细细打量过那位爷——人家骆家大爷看上去斯文有礼,不像是会咬人的模样,九爷怎么就容不下人家呢?
有好几回他追问九爷,怎么就不能见上一见骆家大爷,非得逃成这副蠢样?
九爷不住地摇头叹气,就是不说话。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也只好陪着主子一路逃亡。这逃啊跑的,眼看着他都二十有五了,连个媳妇都没有,可不把终身大事蹉跎了嘛!
看来菊城这回,九爷又是在劫难逃了。
“九爷,咱们是赶往下一个码头,还是……”按照惯例,每回那座巨大的画舫停于码头之时,便是九爷逃命之日。这一日该又是如此吧!“九爷,咱们这就启程吗?”
临一水一改从前听到那座画舫后的惊恐万状,泰然坐于桌边。拿起碗筷,他继续吃吃喝喝起来,“不走了。”
“不走?”随着自家主子逃命逃成习惯的临守身有点不习惯地看着他家九爷,“咱们不走,等着骆家大爷找上咱们?”
“不会的。”临一水为自己的前期准备倍感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