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鶦望着不远处的侍卫宫女,并没有谁注意到他们,分别在即,她想说明年再来陪他看这里的海棠,却下意识觉得这誓言太过遥远,一年什么都可能发生,何必专执于那有把握的承诺,“你怎么了,还不过去?”
“没什么,我走了。”
江鶦微微一笑,踩着厚厚的腐叶刚刚转过身却被江琮叫住:“等一下。”
江琮有些不好意思地望着她,那笑容一半温柔,一半歉意。举起手指着头上,江鶦愣了愣,顺着一摸,竟不是明月紫云母钗,而是一簇海棠,“你什么时候戴在我头上的?”问题刚出口她就想到了答案,莫不是江琮蒙住她眼睛的那一刹那吧。“胡闹。”
“我是胡闹,下次不会了。”江琮忽然笑得很明朗,边笑边转过身走了。
江鶦顺着他的背影望向天边,初春的暮阳正敛去最后一丝余晖。
江鶦呆了半晌,碑廊又回到一味的静谧,只有晚风掀动枯叶的簌簌声。她低头看着手里那簇海棠,终于就那样拿着它走向马车,婢女们把她迎入车内,轱辘声便均匀地响起来。宏伟的佛瞻寺在柔润的淡金光芒中逐渐远去,她目睹了一场温柔的凋谢,那束海棠终于在马车驶入宫门后枯萎在手中。
江琬江琰不是第一次进皇宫,却仍对一切都感到新鲜稀奇。江鶦安排王妃母女入住新竣不久的锦绣崖廊,这里地势高峻,依山拔起,可以俯瞰大半个皇城和乾湖,后宫的吵闹完全影响不到崖廊之上的清幽,是真正的“天上人间两相映”。江鶦喜欢这里的与世隔绝,烦闷时便来小住,一逗留就是两三个月。
“这一片就是去年秋天新种下的牡丹?”几块山石错落着拼出了一个个曲屏,将苗圃围住。园子很小,却因为这些曲屏分布有致,无法一下尽收眼底,独具的匠心在移步换景中逐层展现,妙不可言。园子深处一块巨屏突然拔高,直耸云天,上面却只写了几个清秀脱俗的小字,幽梦华容。
“听说移栽牡丹很难,也不知道活了几株。”
王妃沉默下来,江鶦一直惦记着容王参奏的折子,无论如何都想尽快去见熙瑞一面,看着天色不早了,只好向母亲告辞。
王妃忽然拉住她的手,“如果发生什么事,玉书可以交给我来照顾,你尽管放心。”
江鶦一愣,想问清楚究竟是什么事,王妃却不肯再多说。
下山的路上才慢慢反应过来,如果熙瑞不愿亲赴战场,容王恐怕就会扣下他们的骨肉作为要挟,江鶦又惊又怒,一路加快脚步匆匆赶回,几个婢女正在收拾东西,看江鶦神色惊慌,全都吓了一跳。
“小皇子呢?”
“皇上说想念小皇子,差人叫奶娘抱去了。”
这是常有的事,众人都并未放在心上,“娘娘,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有没有说抱去哪里?”
“皇上在清越轩,应该是那里吧。”
江鶦旋身冲出殿外,只留下几个宫婢面面相觑。
婴儿哇哇哭闹不休,奶娘想哄又不敢出声,只能紧紧抱着襁褓噤若寒蝉地跪在地上,唯恐这吵闹惹对方厌烦而起了杀机。
“给我抱抱。”一双白玉一样的手伸到眼下,语气波澜不惊,却也不容拒绝。
“这……”奶娘是个圆滑之人,忙挤出笑脸,“幼儿不懂事,要是弄脏世子身子,那就不好了。”
江琮冷冷道:“要我说第二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