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鶦混乱起来,怔怔的不知该说什么。乍一听说他们要带走儿子,她就直觉想到这是为了牵制熙瑞,下意识拒绝了另一种可能性。可是骨肉分离,不到万不得已,天下间又有哪个母亲愿意轻易体尝这种痛苦?
王妃看出了她的迟疑,婉言说:“只是暂时的,局势稍一稳定你们母子就能团聚了,这段日子玉书由我来照顾,你还信不过我吗?”
江鶦轻轻摇头,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却不再往下落。她俯下身去凝视孩儿,把那双小手合在掌中细细摩挲,她要记住和他相处的每一段时光,在脑海中刻下他的每一处轮廓,以免在日后那些不知彼岸的分离中孤独无依。
夜色蒙蒙,紫藤已有微绽的迹象,江琮对着头顶上的花架失神片刻,懵懵想起自己最近似乎经常会像这样,突然间就找不到思绪的轨迹。他很想这样一直沉溺下去,慢慢地离开现实回到过去,在那些充满了花香和月色的回忆中漂泊,可是胸腔突然一阵刀剜,浑身失去疼痛以外的所有知觉,白玉箫失手落在地上,近在咫尺,却无力拣起。
江琮费了极大的力气在怀中找到瓷瓶,也不管究竟倒出几粒就胡乱地一把塞进嘴里,他闭上眼等待痛楚像潮水一样褪去的时候也恍惚看到一抹影子,那是创伤的根源,却也比这世上的任何灵药都更能抚平病痛。江琮有些吃惊地发现原来那并不是他的幻觉,外苑正因为江鶦的突然到访而变得有点热闹起来。
“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江鶦微微的意外,转头看了看四周,四面颇为开阔,一池碧水也在月色下变得玲珑,“也不怕着凉。”
“我睡不着,这天也不冷,拿来赏花正好。”江琮微微一笑,黑暗掩去了脸色的苍白,他垂下眼帘蜷缩在夜色中,只有垂在椅榻之外的手看起来疲倦无依。
“都不点盏灯,黑漆漆的要怎么赏?”
“有些花不是用来看的,是用来闻的。强烈的光线反而会削弱她的香气。”
江鶦在他身畔的石凳上坐下,脚尖不经意踢到一个物什,捡起来仔细一看,竟是支白玉箫,和她摔碎在林子里的一模一样。心里忽然微微一动,手指轻轻抚过,没有马上递还过去。
许久不曾听闻的箫声柔柔响起,悠扬轻忽梦境一般。一样的曲子,一样的听客,一样浓烈的香气,与记忆几乎重合起来的这一幕让江鶦有些恍然,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原谅了他。她只是专注于每一个音律,心跳在流畅的曲乐中逐渐加快,一时的兴起变成了执着,牵着她一直吹奏下去,仿佛只要最后一个音律落下,就能找到一切症结的答案。
只是一曲尽了,还是一样困惑,江鶦抚弄着箫身在心里叹了一声,正要把箫还给江琮,一转头却见他脸上有淡淡的水光,在月色下不甚分明。她吃了一惊,低低问:“怎么了?”
江琮没有回答,耳边安静得只有风从紫藤架间穿过的声音,良久只听他疲倦地开口:“没什么,这景象太美也太虚幻,我不知道还能再看几次。”
“又说傻话,花落了明年还会再开,何况这满园子的花其实还没有开呢。”江鶦语气平淡,心里却有些隐隐的不祥之感,只是她不愿多想,低下头看到手里的白玉箫,这下不假思索地递过去。
“你留着吧,这本来就是打算送给你的东西。”江琮没有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