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
“我做的纸鸢。”江鶦笑着望向天空,“你十岁那年,我们丢了只一模一样的,现在我把它找回来了。”
江琮看了她一眼,低头不语,忽然循着纸鸢的方向走去。
宫婢见他出现,忙躬身行礼,一恍神的工夫,纸鸢在半空中栽一下,顿时摆脱了线轴的束缚,轻悠地飘向天边。
江琮下意识追出去,把江鶦和呼唤声一起抛在身后。
纸鸢仿佛有灵性一般,兀自飞到断崖边,打了个旋就要潜下去,江琮冲到崖边倏地伸手一抓,那一刻他身后响起了江鶦短促的惊叫。江琮无暇理会,低头发现引线缠绕在指间,竟自顾自满意地笑了。
江鶦放下心来,慢慢走过去,步伐和声音都有一些僵硬,“不就是只纸鸢吗,何苦这样拼命。”
江琮只是淡淡地笑。她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他坐在崖边一点点把纸鸢从深渊里提上来,唯恐尖利的山石割断了那条纤细的牵绊。
“线怎么会断呢?”江鶦拈起断处细看,然而不得其解,也许一切只能用宿命去解释。
江琮拿着纸鸢,忽然看见双翼上写着一首词,黑白分明,似曾相识的位置和字迹把记忆唤醒,“这是十岁那年你做给我的?”
江琮忽然想嘲笑自己的愚傻。抬眼朝江鶦望去,却惊讶地看到她的面目模糊了起来,意识飞快涣散,急奔之后的疲倦席卷而来,江琮闭上眼,轻轻往后倒去,唇角有一抹残留的笑意。
江琮醒来时发现自己已被安置在禅房中的卧榻上,纸鸢静静伏在枕边,他浅笑着伸出手去把它拿过来,那两条红色飘带断了一条,他用手指轻轻抚着断处,仿佛那是一个碰触不得的伤口,外面忽然一阵不高不低的嘈杂,接着便让一个漠然中略带威严的嗓音全都压了下去:“世子人都没醒,有什么好吵,所有人先到偏殿去候着,叫你们了再来。”
江琮微微一笑,江鶦说完便不再搭理那些使者,兀自推门进来,见他不但醒了,还笑得浑然不知状况,脸色缓了一缓。
“那些是父王派来的人?”江琮看她走近,撑着坐起来,“是出了什么事吗?”
“天破了也轮不到你这个病人来管。”江鶦拿一个玉瓶,倒出两粒药丸,一手托着,一手再去倒水。照料江琮好像是骨子里驾轻就熟的事,隔了这么些年居然也没有生疏迹象,“个个能吃能睡,舌灿莲花,他们不出力谁出。”
江琮忽然想起熙瑞被俘,面色一黯。想来父亲绝不希望他将此事告知江鶦,可他不愿再欺骗或是隐瞒江鶦,而且,主意已定。
“已经天黑了,你今天不是要回宫?”江琮被江鶦塞下药丹,一嘴的苦味,突然想到这件事。
江鶦一笑,“我看宫里现在消停不了,回去也是烦恼。再说我走了谁来照顾你。”
江琮喉头正腥苦得难受,谁想到翻涌血气被这句话缓住,竟有一丝淡淡的甜意萦绕,不知道该说什么,甚至不知道该想什么,索性闭眼把脸埋在江鶦胸前,江鶦只当是撒娇,习以为常,淡淡一笑拉高被子盖在他肩头。
就这样休养了几日,江琮终于在床上躺不住,江鶦早料到他必定心心念念惦记着咫尺之外那片即将凋谢的芳华,一边说他一边让人拿来披风。
可是这次江琮的心思却不在花上。到了山中,自顾自寻个高地上的亭子坐下,一双眼定定望着亭顶外面的天际,任野风吹得披篷猎猎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