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有什么秘密瞒着我?什么时候起你不愿意再把心事对我说了?”江鶦怔怔盯着江琮的侧面,她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曾经就深深藏在自己心底,只是过了太久太久,已经找不出来。江鶦伏下身,脸颊贴在他胸前,被恐惧攥住心脏。多年前在树林里苦苦等待的那个漫长雨夜,以及为熙瑞扶灵的日子,她只是悲伤,不曾这样绝望。他们的离开像一场骤雨,来去迅疾,过境只留伤痕累累。而江琮……江琮是阳光下的雪,曾经吞天盖地,冰冷刺骨地降临,却只为纯白一场,静静消融。
“连你也要离开我吗?”江鶦心里沉得难受,眼泪竟止不住地涌出,满腔的委屈四处冲撞,急于找到一个宣泄的口子,“已经够了,我不想再做被留下的那一个,一句宿命,一句家国天下,就能舍我而去,既然如此,当初何必把我扯进你们的世界里,给了我开始,又要我独自一人走下去,我早就累了,却不知道抽身的方法,你告诉我怎么停止这一切吧,告诉我怎么才能离开这个皇宫,离开这个漩涡,不管去哪里。”
江鶦趴在床畔,把脸埋入被衾。满满都是江琮的气息,甘苦参半的药味,清冷的漫步竹林时衣襟留下的雾香,她侧过脸看着屋子里的每一件物品,如此的熟悉,熟悉到让她以为自己穿过时空的狭缝,回到了清晏的家中。
两天后江琮才睁开眼睛,没有意外地看见了枕畔的江鶦。她只是消瘦了一些,此外并无改变,神情淡雅,容颜清丽,眼神一如初识时那般温婉。
“我梦见你了,好长的一个梦,就像重新经历了一遍过去的时光……我睡了很久吗?”
“久得我以为你不会再醒了。”江鶦转过脸来微微一笑,就低下头去忙碌。
江琮看见自己的手放在她的膝头,绢布都已拆开,那些横亘交错的伤口正被重新敷上药粉。
“最近我总是梦到过去,而不是以后,听说这是不祥,真的吗?”
“胡说,这只说明你怀念过去。”江鶦轻轻斥责,忽然别开脸,江琮觉得掌心传来微微的刺痛,一滴泪水落在了上面。
“你怎么了?怎么哭了?”江琮想扳过她的脸细看,身上却软软的使不出力气,只能轻轻拽一下她的袖子。
江鶦转过头来,“没什么,我睡得少,所以眼睛酸痛而已。”说罢继续裹缠他的手。
江琮却有点明白过来,淡淡一笑,“是不是御医们说我病入膏肓了?他们以前不就是这么说的?别理他们。”
江鶦默默包扎完毕,平心静气地看了他一眼,“那天你半夜离开崖廊,是不是身子不舒服?你从来都是这样,小伤小灾时才会跟我撒娇,真正病得狠了,倒使劲藏掖着不让我知道。”
江琮不说话,半晌拉拉她的袖子,“扶我一下。”江鶦垂眼把他扶起来靠在床头,江琮抬起手,指尖碰了碰她的眼角。笑的时候会先下垂,然后微微扬起的眼角,像花蕊顶端小小的一丁嫩芽。那时他还不知道,这深凹进去的眼角,面相称做桃花雾,有子生得眉眼如斯,必定一目风流,柔肠百结。
那年晚春的一场邂逅,竟种下了一生的劫。
“姐姐,你有多久没对我真真正正地笑过了?”
江鶦抬起眼,“你觉得我应该笑?”
“……在我的梦里你笑得好快乐,天蓝得我们的眼睛都痛了,风很大,吹得你裙子上的花不停地落,几乎要把我们埋起来,我,你,还有玉书……真的很奇怪,明明都是些以前的事,我却也梦到了玉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