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出来,他掐了手上的烟。她不喜欢烟味,他从来不在她面前抽烟,甚至每次来,身边连烟不会带一根。今天他居然在她楼下抽烟。
谈非上了他的车,忽然掏出电话,关机。
去的是一家泰国菜馆,这一家他们常来,应天灿交际很好,没几次便和老板混得很熟,开始老板还以为他们是情侣,但他很认真地澄清:“不,我们是朋友,好朋友。”
是的,好朋友。甚至,是比知罗还要好的朋友。
这么想的时候,谈非的心里悄然叹息。她和知罗,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中间好像有了一层隔膜,每一次在一起,都没有以前那样开心。
她反而跟应天灿越走越近,她在工作中有什么麻烦,对上司有什么牢骚,在感情上有什么不顺……统统都跟应天灿讲,他一边听一边往她的碗里夹菜,结果,一顿饭就以她撑坏作为句号。
为此她常常抱怨不能再跟他一起吃饭,因为这样子吃下去,她一定会发胖。
“发胖就发胖。”应天灿满不在乎地说,“你胖了也一样漂亮。”
谈非给他逗笑了,“什么啊,胖了就没人要了。”
“没人要还有我——”他想也没想,顺口就说了出来,话出了口才尴尬地低下头,咳嗽一声,“开玩笑呵,开玩笑。”
想到这里,她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微笑,连对面应天灿的说话也没听清,连忙问:“你说什么?”
“我问……什么时候?”
“下个月吧。”
“没定日子吗?”
“不知道,看他们决定什么时候办好。”她懒懒地对付一只椰青,说起结婚,只觉得提不起劲。
对于她的情绪,他一向很敏感,忍不住问:“你……不愿意吗?”
问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心随之一跳,可是转瞬血液便又冷却下来,她怎么会不愿意呢?她和安以念在一起那么多年了……
“我不知道……”她很奇怪自己嘴里居然会冒出这样一句话,也许是因为在应天灿面前,她一向都拥有无拘无束的任性和轻松吧,她叹了口气,“老实说,我不高兴。”
应天灿的心又一跳,“怎么了?”
“我和安以念,一向都是不冷不热。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相敬如宾,生病了他也会照顾我……天灿,也许一直以来我都习惯这样的生活方式,曾经想过改善,可惜徒劳了。但是真的结了婚,我一辈子都这样生活下去吗?”她捂着自己的脸,不无感伤,“我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不是对的……如果拒绝,我又该怎么办?我离得开他吗?天灿,你教教我,我该怎么办?”
他的脸上浮现一丝苦笑,“我怎么教你?正如你自己所说,你不想持续这样的生活,可是又离不开他,我还能说什么?”
谈非低下了头,眼中隐隐有泪意,“可是……他甚至没有向我求婚……”
应天灿没有说话,餐桌上一片宁静,周遭却很热闹。一对年轻的男女,抱着玫瑰花走进来,他们非常年轻,最多也就二十岁,看得出来没有到过这样的地方,有些局促,女孩子拉拉男孩子的袖子,小声说:“这里看起来好贵……你已经买了花了,我们去吃拉面好了!”
男孩子却不肯,“可是今天是你生日。”
“生日年年过啊,走啦走啦!”
终于女孩子占了上风,把他拉了出去。
周围的客人都没有注意这对囊中羞涩的少年人,谈非却看住了,怔怔地,她说:“天灿,我们去吃拉面吧?”
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知罗把自己埋在浴缸里,泪水已经流干了。
结婚、结婚、结婚……是的,恋爱的两个人,如果不分手,那么有朝一日总是要结婚的。可是,为什么来得这么快?为什么自己还这么难过?当初做出选择的人是谁?当初一手造成这种局面的人是谁?是你啊、是你啊,是你琴知罗自己啊!
她心痛如裂,猛灌下一大口酒。
不要去想、不要去想,结婚就结婚……你照样活着,这几年你不都一个人活过来了吗?没有爱情又不会死人,结婚就结婚吧!祝福他们吧!他们两个,是你在这世上最好的朋友!
哦,可是……可是……
知罗,没有可是。就这样吧!离开安以念还是继续在一起,这个选择题,早在四年前你就给出答案了啊!时至今日,还有什么话好说?
是,我无话可说,所有的痛苦,都是自己的选择……
她仰首,继续喝酒,唯有酒能麻痹心中的痛苦。
可是她一直不能喝醉,心一直痛、一直痛……她恨这种痛,也恨自己!
她恨她自己!
猛地,她从浴缸里跳了出来,跌跌撞撞地扑到客厅,从包里翻出手机,拨给谈非。
非非、非非,对不起……你骂我吧,你恨我吧……
愧疚和不安在她心中翻滚不停,可是更强烈是另一种渴望。
对不起了,非非!
请原谅我的自私!
谁知电话里传来优美的女声:“对不起,你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他们驱车穿越半个城区,来到A大,附近的饭馆仍然在,只是找不到了原来那家,好在周围又有新的拉面馆开业,他们挑了个位置,坐下来。
在这里的,都是些学生。就像,他们当年一样。
谈非叫了两碗拉面,一大一小。
面上得很快,比当年快多了,也许是因为现在的人不是很多,又也许,这年头面馆之间的竞争也颇为激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