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总有无穷法力,再深的伤痛也能治愈。
我向左居城告辞,谢绝他的相送,自己打车到医院。
晨约正在安睡,旁边有一名中年女子,我上前,唤:“阿姨,她好些了吗?”
她站起来,拘谨地低声说:“小姐已经睡了,医生说问题不大,只要好好调养就是了。”
“哦。您不是晨约的母亲?”
“不敢不敢。小姐的父母都已经去世了,她从小在我们家长大,我们老太太很喜欢她,当她是亲孙女一样。出了这样的事,大家都没敢告诉老太太,怕她生气受不了。真是万幸,抢救得及时……哎呀,这位小姐,你可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好端端的,怎么就做出这样的傻事呢……”
她还在一边絮絮地说下去,我勉强陪坐一会儿,告辞出来。
琴知渊呢?他到哪里去了?
我想打个电话给他,却发现手机不见了。
大约是落在左居城那儿了。
已经是晚上七点多钟,华灯初上,整个城市灯火辉煌,车流如织。我独自站在医院门口,茫茫地看着这繁华的一切,忽然有说不出的陌生。
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回到幸福山庄。
这是我在这个城市唯一一个安身之所,它亮着灯光,等我回家。
琴知渊半躺在沙发上。
我有点意外。
“回来了?吃过了没有?”
“还没。”
“我来叫外卖。”他掏出手机打电话,头发垂在额前,在灯光下撒下一片阴影。
他的声音里也有无限的疲乏,整个人看上去那么无力,像一个易碎的玻璃娃娃。
我忍不住走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
“知渊,别难过,她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
知渊用一种悲伤的眼神看着我。
我的心都痛了。
“如果你真的很不安,如果你愿意……知渊,你去照顾她吧!我不会吃醋了,好好照顾她,让她早日康复。”
他低低地道:“身上的伤口容易康复,心上的呢?”
我一震。
他在说什么?
我惨笑一下,松开手,“你的意思,是要替她疗心伤吗?”
“我只是今天才知道,一个人受了心伤,是一种怎样的痛苦。”
“那是当然,不然她何以会割脉?你最好照顾她一生一世,永远不要离开她。”原谅我,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语气。
他抬起头,眉宇如昔,那双玉石般的眼眸却陡然间失去了光泽。
“这是真心话?”他问。唇齿之间带着一丝令人心颤的凉意。
“不然你的良心何以安宁?”
“这样,你的心也可以安宁了吧?”
“我安宁?我当然安宁!”我冷笑,真的,愤怒到了尽头,真的可以笑出来,“就因为我不肯离开你,晨约才会割脉。倘若我不这样固执坚持,她就不会做出这样的事。你们这一对璧人……”
“够了……”相识以来第一次,他冷冷地打断我的话。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冷漠神情面对我,他轻轻地,缓缓地开口:“你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
他拾起放在沙发上的外衣,站起来,从我面前经过,走出去。
不再看我一眼。
不再看我一眼。
不再看我一眼。
一股凉意和麻痹感从脚底升起,瞬间充满了我全身的血管和毛孔,心好像都不再跳动了,我的脏腑里全是凉气,整个人空荡荡地,抓不住一丝牢靠的东西。
只要一阵风来,我就会破碎得四散飞扬吧?
我们到底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说他要去治疗晨约的心伤?
我又说了什么?
我叫他去陪她一生一世?
就在这短短的十几分钟之内,我们做了些什么?
安然回来的时候,吃惊地坐到我面前。
“西容,西容,你怎么了?”
我恍惚地一笑。
“你的脸色怎么这么白?是哪里不舒服吗?”她焦急地看着我。
安然,不用理我,我只是很累……我没有力气说话……
“天哪,我叫琴知渊来。”
这个名字终于触动了我,我按住她的手机。
“不用打了。”
“为什么?你们怎么了?”
“也许是分手吧。”
“分手?!”冷静如安然也叫了起来,“你们分手?!为什么?发生了什么事情?”
“安晨约在我面前割脉自杀。”
安然怔了一下,但下一秒,她说:“那是她自杀,你们不用负法律责任。”
不愧是律师。
可是感情的责任谁来负呢?
我倦极,任安然百般劝拉,就在沙发上躺了一夜。
漏屋偏适连夜雨,第二天,我竟然感冒发烧,迫得请病假。
其实一个人心受伤的时候,如果身体再来点痛楚,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身体上的痛苦往往能转移心痛的注意力。
都想把我那颗烂了许久的牙拔掉。
我就在沙发上辗转反侧,忽然想到,那次痛经我就是这样躺在沙发上给安然打电话,而琴知渊就那样推门进来,煮生姜红糖水,熬稀饭……
哦不不不,我在想什么?我们已经分手了,我必需明白这个事实。是的是的,我和他已经没有关系了,不要悔,不要恨,不要怨。这个世界,每分钟都有恋人分手。
他从此与我不再有关系,一拍两散的恋爱男女,便是陌路人。
但下一秒,一位陌路人便按响了门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