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是为什么要我在那么晚之后才知道?”他突然抬高了声音,愤怒地质问她。那么激动,仿佛是一座死了三年的火山一朝可以爆发就不再压抑。
她蹙着眉,“你当时受伤了,需要休息。”
“然后呢?当我痊愈之后,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真情?”他重重地甩了下头,“不,清歌,我恨你,是的,恨了你三年。因为你的逃离将我一个人放在最尴尬的地方,我从一无所知的傻瓜变成双方四位家长的众矢之的,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我无依无靠的那些日子,怎样从震惊、悲伤、孤独和愤怒中走出来?为什么你要逃得这么干脆?连和我并肩面对的勇气都没有?”
他一把捏住了她的下巴,那双悲凉的眸子是她所陌生的,而在他的眼中她看到自己的眼竟是同样的悲凉。
心痛如绞,她忍不住想伸开手拥抱住他消瘦的肩膀,但是门外旁边传来一个女孩子银铃般的声音:“你找到她了?!天,真的是她!”
那个突然跳进他们视野里的女孩,一身精致的红衣套裙,头上还歪戴着一个红色的绒帽,很漂亮很可爱。
北川美和子?
她怔怔地问:“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看了北川一眼,并不是很特别地强调,只是淡淡地回答:“这三年一直是她陪着我到处找你。”
本已从身侧张开的手臂落了下去,心头那丝酸涩淹没了刚才的痛楚。
原来,三年里他并不寂寞,不仅和当年的“仇人”握手言欢,而且还可以把臂同游。原来,他身边的那个位置从未空悬,而她,却孤独地做了三年自己的囚徒。
“你来这里找我,还有谁知道吗?”她问的是她的父母。
他哼了一声:“在你行踪不明的时候我怎么可能昭告天下?”
她叹了口气,“那么,就不要告诉别人了。你已经看到我现在过得很好,不需要任何人为我操心。”
他皱紧眉,“你这是在对我下逐客令吗?”
“只是……希望你也可以不用再为我操心。”
“我和别人是一样的吗?”他钳紧了手指,将她下颌的骨头捏得生疼。
北川美和子急急地柔声说:“你会把木姐姐弄疼的。”
他的手指立刻松开,退后了几步。而她却很想笑,冷笑。现在的他居然这么听从北川的话了?!
“如果当初你肯像现在这样顺从她,你就不会挨那冤枉的一刀了。”她永远也忘不掉当熙朝受伤倒在她怀里时她那种惊悸的心情。这么多年她偶尔也会在梦中重复那一夜可怕的景象。但是,刚才那个用冰冷的声音说着嘲讽之词的人又是谁?竟会是她自己?
曲熙朝大概也被她的话惊住,眼中浮起一层深深的痛色,“清歌,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的心被他的眼神抽紧,虽然有点后悔却不肯道歉。
“怎么,你们还在这里停留吗?”休斯院长也出现在走廊的一头,“罗兰,楚先生来找你了,在办公室等你。”
她一震,快速地回答:“我就来。”
“是谁?”他抓住将要离开的她。
她也用他介绍北川的口气,冷淡地回应:“楚家琪,我的学长,如果你还记得他的话。”她知道他的记忆力向来好得惊人,也相信即使时隔多年他也不可能会忘记楚家琪。
果然,他的眸子亮了又暗,“他也在这里?”
她点点头,“他帮了我很多。”
他的手指一下子抓得更紧,嘴唇动了动,想问什么却没有问出口。
办公室内,楚家琪已经坐等了一会儿,当休斯院长歉意地和他说“罗兰正在陪一位客人参观孤儿院”的时候,他还以为可能是上面哪个部门派下来的政府官员,但是在木清歌身后走进的那个人影却狠狠地撞击了他的心一下。
原来是他?!那个十年前在饭店内将木清歌霸道地拉走的少年。不,不对,十年的时间过去了,他不再是少年,而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男人了。
那修长到显得清瘦的身材,依然帅气十足却严峻许多的面庞都昭示着这个男人比起十年前有着许多不可预测的变化。
“你是……曲熙朝是吧?”楚家琪站起来,主动去和对方握手,“还记得我吗?”
“当然,”曲熙朝并没有冷落他的热情,握住他的手,很干脆地回忆,“十年前在明和,你和清歌当时在说话,我却不大礼貌地将清歌带走了。”
这就是开场白了?楚家琪挑挑眉毛,一笑,“是啊,十年过去了,弹指一挥间,真的没想到我们会在十年后的美国重逢,世界真是奇妙,是不是?好像我们也都变了很多。”
曲熙朝微眯起眼,这个男人话里的意思似乎别有深意,“当然,人不可能是一成不变的,但是有些事情却是想变也变不了的。”
他的伶牙俐齿在十年前可能还是孩子气的胡搅蛮缠,但是到了十年后,在遭逢重大变故之后就变成了犀利尖锐。
楚家琪依然微笑,没有示弱的意思,温温的眼神看着木清歌,说话的对象依然是曲熙朝:“你也说了,人不可能是一成不变的。其实对我来说,只要清歌的心有所改变就好。”
曲熙朝陡然一震,目光如电刺向背对着他的木清歌,口气是不可掩饰的跋扈:“让清歌改变恐怕很难,据我所知,她是个很恋旧的人。”
木清歌一直很漠然地听着两个人为她而发生的斗嘴,此时倏然转首用英文对站在旁边却一句也听不懂的休斯院长说:“院长,这两位先生都对我们孤儿院的改建有兴趣,或许可以让他们为孤儿院各拿出一套改建的设计方案,您觉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