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原来还记得这件事?”顾卓低头着看我,慢慢露出微笑,而他的语速和微笑一样缓慢,“如果你不来,我不会放过你。”
我除了发呆想不出任何可以干的事情,于是我就只好发呆,呆了足够久,大脑终于才想明白,他居然在威胁我。
他走之后我还是觉得惊魂未定,出去厨房烧水喝。隔壁房间房门大开,孙璐璐坐在床上看日本动漫,我也探过头去看,满头金发的英俊男孩子面无表情地从阴暗的地方从容走出来,忽然停住了,一半脸在明处,一半在暗,笑意若有似无地从唇角渗透出来。这个场景和刚刚发生的一切如出一辙,动画里这个年轻的男人和顾卓竟然那么相似,都有着高高的鼻梁和深邃的眼睛。
“这个是什么?”我问。
“浦泽直树的一个漫画改编的。”孙璐璐回答了一句,专心吃着薯片看动漫。
新学期从第二天开始,同学们都没怎么变,还是一样说笑,上课,痛斥学校的食堂。只是,林诩没来。整整一个星期,她都没出现。我第一次知道原来我比自己想象的更关心林诩。下课后我去团委找辅导老师询问她出了什么事情。他说具体情况他也不清楚,只知道林诩请了两个月的假。
就是那天中午,我在食堂碰到了杜越远。犹豫再三,我终于直直朝他走过去,他身边的人看到我,还跟以前一样,眼神略略对视,自动就退开到一边。我跟杜越远在食堂的角落坐下,他听完我的问题,苦笑着摇头,说,我从来都不知道。
我这时才真正吃惊,“你没跟林诩有联系?”
他说:“从来没有,我连她现在的手机号码都不知道。”
我没了语言,觉得食堂的饭前所未有的难以下咽。
第二天是周末,我依照约定给顾卓补课,一推开门,眼睛就直了。屋子里的热闹是我没有想到的,满客厅的人打闹成一片,音乐声和喧闹声震得墙壁都在响;我愣神的工夫,十几张年轻的面孔陆陆续续地朝我看了过来。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我怀疑自己走错了屋子。疑惑之下,我认认真真地环顾房间一圈,终于看到顾卓从客厅尽头的桌子边站起来,朝我所在的方向走过来。
“你迟到了二十分钟。”顾卓一把把我从玄关拉进客厅。
我说:“堵车。”
出门的时候想起那天他跟我说的话,心里又堵又沉,刻意晚了一段时间出门。
顾卓略略一弯腰,在我耳边用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说:“以前从来都不堵车,怎么今天会堵车?”
几乎是耳语了。他气息太近,我退了一步,看清了一起跟顾卓朝我走过来的另外几个男生,他们笑眯眯地跟我做自我介绍,一张张年轻的脸看过去,依稀觉得这几位如此眼熟,随后终于才想起来就是上次我在地铁站遇到的那几个飞扬跋扈目空一切的年轻人。今天他们收敛了一些,跟在顾卓身后上上下下地打量我,恶意未必有,但觉得有评价的意思。事已至此,我只好装看不见他们的目光,忍受着心里的不适。
在座的大部分女孩给人的感觉同样并不愉快。十八九岁的女孩子是最漂亮的时候,可是那几个女孩却都化着浓淡不一的妆,头发也给染成别的颜色,穿着打扮无不时尚前卫,总之,怎么看怎么不像是高中生的样子。我看她们的时候她们也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我,低声交谈。
原来我以为顾卓是我见到过最不正常的高中生,现在跟在座的这些孩子一比,才大悟原来他是那么的正常,至少他的衣着打扮每时每刻都是神清气爽的。
我心底还是震撼的,以前读高中的时候学校也有类似混混一样的同学,他们给我的感觉和这群孩子给我的感觉差太多了,都不知道如何用语言形容。顾卓身边的那一个男生忽然问我:“你就是给顾卓当家教的那个大学生吧。”
我点点头。
“哦,”那个人笑了笑。
另一个叫谢亮的男生接上话,用很熟络的语气问我:“带礼物来了没有?”
我一愣,这才想起没有给顾卓带礼物,只好讷讷地看了他一眼。他嘴角微微向上一扬,冰冷的目光刺过来,那目光仿佛把我送到了北极,然后一句话没说地走回原位坐下。
“这样不对吧,”谢亮严肃地看着我,“过生日没带礼物可不好。”
“明天来的时候我再补一份。”我稍微提高了点声音,让坐得很远的顾卓也能听到。
“明天就不是生日了,”谢亮笑,“我有个提议,好不好?”
“什么?”我一头雾水。
“吻一下算补偿吧。”
话音一落,满场欢呼声叫好声此起彼伏。那些女孩子看着顾卓又笑又跳,“早知道就不带礼物来了,现在拿回来还来得及吧?”
可至于我听来,却宛如针扎。一瞬间,我仿佛听到血管里血液沸腾血气上涌的声音,狠狠咬住了唇才没让一个“滚”字脱口而出。那几个男生继续说笑,几个人几双手嘻嘻哈哈两三下把我推到顾卓对面。我又急又恼,好不容易才扶着桌子站稳。原来他叫我来,就是为了在这个时候戏弄我。脸都要扭曲了,我能想象我那时候的脸色一定非常难看。
顾卓看我一眼,站起来,冷冰冰地发话:“谁要你们多管闲事?”
只这一句,整个客厅顿时就安静下来,气氛也陷入了低谷。那几个男生脸上的笑容陡然退却,只余下几个人面面相觑,手足无措,像做错了事情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