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既来之,则安之。罢了,不管她身处何方,不管她在哪一个时代,对她来说,又有什么区别?
没了最爱的家人,看透了那些虚伪的假情假意,自己的心愿也已经了结……再也心无牵挂的她,身在何方又有何区别?又能如何呢?
罢了!换个角度想,她其实应该叩谢天恩的吧?毕竟,世界上有多少人有她的“幸运”呢?就算复生在一个她极度陌生、极度格格不入的古老时代……可她毕竟还是活在这暖暖的阳光下啊!
如小说科幻中所描述的那样,穿越了时空、回到遥远的古代……便算是开始一段全新的奇异旅程吧!
至少,她还是她;至多,她早已不像她。她再也回不到原先的她了,再也回不去了。
微冷的水珠,悄悄从她半眯的丹凤眼中滑落。
“才饮长沙水,又食武昌鱼。万里长江横渡,极目楚天舒——好曲词,好雄伟的气魄!”一阵长笑乍然从她身后响起。朗朗的笑声在一瞬间驱走了她的哀伤,在一瞬间引回了她迷离的神志。
她用力眨眨眼,逼回眼底的涩意,而后转身,如这大明朝所有女子一般地谦卑地垂着头,恭敬地俯身一礼,“给公子爷问安。”
低垂的眼角偷偷往前一扫,进入视线的是一前一后两双白色长靴以及一黑一白的两截长袍。唉唉!
她被那茶楼掌柜的父子从河中救上来,原本是想窝在茶楼混过余下的生命就好啊,怎么一个转眼间,她却已身在乘风破浪的巨船之上、一路顺江北上呢?
唉!难道这古时的女子们,真的没有一丝丝的人身自主权吗?唉!她忍不住地叹,叹了又叹。
“姑娘,明明能吟出如此之好的曲词,该是胸襟宽阔的才子,怎会偏要如此唉声叹气、一心要陷入女儿闺愁呢?”仿佛是一个人有两张矛盾的面孔,人前小心谨慎、不招人注目,人后则一派的风朗月清,“能谱如此之词,佩服啊,佩服啊!”几日的暗中观察下来,让他不称奇也不成。
“公子爷又笑话阿弟了。”她依然唯唯诺诺,头抬也不敢抬,“小小女子,哪里会吟谱曲词?只是贪看这两岸美景,一时心有所感,想起我很崇敬的一位……先生所写的几句曲词而已,公子爷见笑了。”
这位“先生”,是五百年之后的杰出伟人啊……她哪里能明白地说与他们这些“古人”听啊?唉,言多必失,言多必失啊。
要谨慎啊。
“姑娘,你实在是……”朗朗的长笑声起,却不再继续说下去了。
“大公子就不要再拿阿弟玩笑了。”她再一礼,语中明显含有“惶恐”之意。那日在茶楼她一时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后果便是被不容拒绝地拎到了这艘大船上,离开她的“重生之地”金陵,被迫北上前往北京——明朝新建的都城重地。
唉,那位霸王一般的“义兄”啊。半眯的丹凤眼偷瞥了眼白衣公子身后隐隐飞扬的黑色衣袍,她暗中再叹一口气。
他是当朝赫赫有名的战将,年方十八即勇夺武状元之名,投戎十数年来所立大小战功无数,被当今圣上御封为“镇远大将军”,率军勇猛、所向披靡……
与她原本相隔十万里的天上明星啊,却在一个措手不及间……
“你便随我回府吧!”
她偷偷吐一吐舌,每想起这一句霸道的话来,总是十分的不甘、百分的不愿,却又……无可奈何。
“姑娘?阿弟姑娘!”
略高的呼喊扯回她飘远的心神,她马上乖乖地再俯首告罪:“阿弟在。”
阿弟……总也记不住她的这个新名字。
“阿弟姑娘,我一直有个疑问呢,好好的姑娘家为什么偏取了这样一个名字?”声音文雅好听,没有一丝被“冷落”的气恼。
“名字……只是一种代号而已,叫什么又有什么关系的?”她皱皱鼻子,回答的似是而非、一片的含糊不清,“一个走过奈何桥的人,饮过了孟婆汤,哪里还记得住自己本是哪一个啊?”
这位白衣公子、聂家大公子为了她的名字已问过她数十回了,竟然还不厌其烦,那么她索性给他一个“正确”的答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