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小姑娘,就是阿阮。
阿阮,仅仅是这两个字划过心间,白羽就控制不住自己脸上泛起温柔的笑意。阿阮人如其名,脸蛋软软嫩嫩的,心肠也是软绵绵的。他刚被捡回永乐宫的时候,病得一塌糊涂,阿阮就趴在他床前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烦得师傅几次三番跟她翻脸,硬把她赶出去才换得片刻清静。但是阿阮仍然不屈不挠地寻找每一个机会钻进他房间里,用哭得哑哑的嗓音追问师傅诸如"他会不会死掉","他怎么都不说话","他是不是已经死掉了"之类的问题。
他相信有那么一段时间,师傅一定是宁愿他死掉算了。
当然他没死,毕竟年轻,他痊愈得相当好,只是留下了一个后遗症--只要阿阮一哭,他马上无条件投降,叫他做什么都可以,只要阿阮不哭。
没办法,当时的记忆太惨烈,他几乎每天都在阿阮的哭声中醒过来,又在她的哭声中昏死过去,实在是一辈子再也不想听到她哭。
而他记忆中的阿阮,也始终是那个梳着双丫髻,肿着眼睛抽着鼻子的小毛丫头。直到一个月前,在他丝毫没有留意的时候,阿阮居然及笄了。
白羽忍不住慨叹,似乎只是一转眼,他已经上山八年了。这八年间,他学武功,手刃了当年诬陷爹爹,害他一家性命的元凶,算是报了大仇。但是那之后,他却突然失落起来。荣华富贵他经历过,不想再经历了。江湖中的逞勇斗狠他更加没有兴趣,那么报了仇之后,他又该何去何从?
原本没有答案的前景,在见到长大后的阿阮后,骤然开朗起来。
他喜欢阿阮,毋庸置疑的。他看着阿阮长大,将来,还想看着阿阮为人妻、为人母,一直到白发苍苍。
--不管阿阮,是不是牵着他的手。
他心里清楚,阿阮是大师兄的未婚妻。这世间他对不起谁都行,可只有大师兄跟阿阮,他辜负不得。
心里是清楚的,只是夜深梦回的时候,白羽还是难免会有些小小的幻想。也许阿阮,其实喜欢的是他?毕竟阿阮那么喜欢跟着他,大师兄不在的这几年里,她几乎天天缠着他,缠得他不能好好练功。而他的师傅,阿阮的奶奶,对此没有任何微词。
这算不算是一种默许?
就在他几乎要相信了这种猜想的时候,一个从天而降的消息却把他打醒了。
大师兄回来了,在阿阮长成大姑娘的此时。
叁
白羽故意慢了一步才赶去师傅的住处。大师兄已经一年多没有回来了,阿阮一定有许多话想要跟他说,他该给他们留些时间。更何况,他并不愿意看着阿阮对大师兄笑,同时娇娇甜甜地唤他"小哥哥"。
阿阮和大师兄是青梅竹马,阿阮一直叫他"小哥哥",入门之后也没有更改。那昭示着两人之间非同寻常关系的三个字,成为他心上的一根刺。
他可以接受阿阮终将成为大师兄的妻子,却并不代表他愿意见证他们的浓情蜜意。
所以他在外面东摸西摸,把触目所见的全部工作都做完之后,才不情不愿地移步后院。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师傅的住处并没有因为大师兄的归来而充满喜庆和乐的气氛。空气反而是紧绷的,流转着某种一触即发的暴躁。
他们的师傅,同时也是阿阮的奶奶正拉长了脸,一脸震怒地瞪着大师兄,大师兄则低着头,看不清楚脸上的表情。阿阮在一旁陪着大师兄跪着,脸上有三分茫然,七分惶恐。
他连忙走到阿阮身边陪她跪下,悄悄拍了拍她的背安抚她,然后转身面向师傅:"师傅……"
他想问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但是盛怒中的阮家奶奶显然没空搭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