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婵瞥了他一眼,神明也并非都是太白老儿那样慈眉善目的存在。
若是一个人有着馋嘴的习惯倒也罢了,可小婵偏偏是那种又喜欢吃,又有点懒,还很多疑心病的人, 分分钟都担心自己的宝藏落入他人虎口--这种担心, 在上了大学住了学生宿舍后更加明显。
某日,小婵无意之中从农村电视剧中的稻草人上得了灵感:平生之中第一次自各儿动手做手工,扎了一个真人比例的大布娃娃,给它穿上自己的衣服,然后端端正正地将它放在自己的座位上,以此显示自己捍卫领土与零食的坚定信念与决心。
接下来的事情有些近似于闹剧。室友从老家回来,带来了满满一饭盒的大扣肉。小婵偷摸着吃了一块,然后欲罢不能,一口气扫荡了个干净。东窗事发,室友大怒,毕竟人家是留着一天一块解馋的。盛怒之下,又不能对小婵拳脚相加,那个真人大小穿着小婵衣服的布娃娃自然当了替罪羊。谁晓得,当她揍完了娃娃,却发现小婵也倒下了。
原来,所谓用草人钉咒人至死之类的奇异事件也并非全然是骗人,特别是这娃娃还是小婵亲手所扎、穿着小婵穿过的衣服,于是这古老的咒语便格外威力强大。
橙与红混合的颜色将云朵染得温暖,暮之霞光将道边梧桐镀上了一层微黯淡的金色,平顶的楼房被夕阳勾勒出橙色的边框。寒食静静地凝视着眼前的暮光,听小婵说完后,良久,才轻启朱唇:
"上辈子,她欠你一块肉,你欠了她一条命。如今,终于还清了,正好。"寒食淡淡地道,黑色的眸子又变成了那种小婵无法理解的深邃。
上辈子?欠她一块肉?小婵微微困惑地挠了挠后脑勺:难道说上辈子,是室友偷她的肉吃结果被她失手打死了?
"呵呵,"似乎是看出了小婵的疑惑,寒食摇了摇头,清淡地一笑,"不过,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倒好,为了一块肉死跷,或许该改名叫'小馋'才对。"
冲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神仙都像你这么没口德吗?"
低垂了眉,眸子中的笑意骤然淡去,良久,他才抬眼看她,苦笑出声:"时代在变,观念在变。天上和地下也得跟着与时俱进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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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繁云,被暮日染上了淡淡的粉色。从小山上,总是能看得很远,看到那被暮之光染得微红的地平线。以前,他总是觉得那是温暖的颜色,然而如今,他却只觉得心头一阵凉。
或许,夕阳之所以这么温暖,只因它是回家的时刻吧。然而此时,他已没有要回去的地方了。
将视线从暮日上移回,介之推望向身边躺在地上的老母亲的尸体,既而扫过自己鲜血淋漓的左腿,低垂下了眼眸。
自己……总是跟挖肉的活计有缘呢……
唇边勾勒出一丝酸涩的苦笑:然而,上一次换来的却是君十年的遗忘;这一次,换来的却只是老母亲的死亡。
为避重耳,他和老母亲已经多日没有下山。荒山上没有吃的,纵使他挖了腿肉给老母亲,她却依然还是死去了。这一切,都是他连累的……
望着腿上的伤口,介之推再度苦笑起来,笑容在暮日之下,凄绝。
多年以前,他也曾为君割股。当年,他陪同重耳流亡四海。也是在这样的一座荒山,也是在这样的夕阳下,望着饥饿的君,他一咬牙,挖下了自己的腿肉,熬了一碗肉汤救下了君的命。割骨之痛他从未忘却,只是,君却忘却了……
他是臣,无论君怎样,他都是该伴着君的。然而,他却无法逃过那比剜肉之痛更为刺骨的寒心,他逃了。接着,十年,十年了,君却不曾发现他的离去。时至今日,君才不知为何心血来潮忆起了他,要召见他,要报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