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江南的雨
(一)
烟雨蒙蒙,轻盈而空灵,温柔似水的微风轻拂而过,带着那温暖而湿润的气息,在那一刹那间便熏醉了整个江南。
眺目望去,远处,群山环绕,却在烟雨中模糊了山的轮廓,与这静逸的碧水和萦绕的轻雨,融成了一副绝美的画卷,缠绵而多情。
江南的雨天,总是这般醉人呢。
静默地靠坐在船篷旁,她伸手接住那点点轻莹的雨滴,一丝冰冰凉凉的感觉直透进心底,渐渐洗去了心灵的喧嚣,很多尘封的往事也随之模糊了下去……
这里,已经离开封很远很远了,没有了争权夺利,没有了阿谀我诈,一切都显得安宁而恬静……
这样的生活,正是自己所追求的,不是吗?
只是,她却注定了要对不住大哥。
抛开一切,是需要勇气的。
从踏出开封的那一刻开始,她就要勇敢地挥刀斩断昔日的一切--虽然心痛,却没有后悔。
如今,燕王府与容府已到了剑拔弩张的一刻了,与其日后在敌对的战场上,她会因为心中的犹豫,而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拖累大哥,还不如,当断立断,离开那个充满了争斗的地方……
大哥是理解自己的吧?
否则,在纳溪梅林,他不会绝然让自己离去,虽然话语冷漠,但那其间所包含的情感,她却深深体会得到。
人的一生总要经历选择和放弃。既然自己选择了这条路,便要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为自己,也为他!
毕竟,他也为自己放弃了很多很多,虽然他们从未在言语上表达过什么,但有时候过多的言语可能反倒显得多余了。
耳畔忽地响起了一道轻微的呻吟声,她转过头,看着那张苍白憔悴的脸,唇角微微一勾,"你醒了?"
她的笑意很轻很浅,若不仔细看几乎察觉不出来,但此刻躺在船仓里的那个人却几乎想打个地洞钻下去。
看着那张微带笑意的脸,他微哼了声,转过头去,索性再度闭上双目。
"还不舒服吗?"
耳边那淡淡的询问中带着一丝关切,他内心挣扎了下,睁开眼来,一边挣扎着坐起,一边嘴硬地回答:"我能有什么事。"
然而,方才半坐而起,眼前一阵昏眩,紧接着胃里一阵难受的翻腾,本能地用手捂住唇,抑制住那翻涌而出的恶心感。
该死的!
他心中不由低咒了一声,低咒自己无法摆脱这丢脸又尴尬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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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只是一时不适应。"上玄苍白的脸上泛起了一丝淡淡而可疑的红晕,半闭起双目,等着那一阵不适感过去。
配天眼中掠过一丝淡淡的笑意,便索性也闭起双目不再理他。
分明就是晕船,但死不承认。真是一个孩子气而又死要面子的男人啊。
上玄缓缓睁开了眼,看着身旁闭目假寐的配天,只觉得脸上有什么东西烧了起来,烫得难受。
真是……很丢脸啊!
没想到一向身强体壮的他竟会晕船?!以前在开封的时候,也有坐船出游过,但没见自己有这么难受过啊?难道是因为船的关系?
这小小而普通的乌篷船自然不比官家,而且此刻又是雨季,潮湿的空气让人觉得有些闷烦。
肯定是因为天气的关系。上玄暗自将责任全部推了出去。
只是,配天却似乎很喜欢这样的天气呢。
她说,烟雨江南,是一副美妙的画卷。她很久以前曾经来过一次,所以一直想着有机会再看一次。
如今,终于有了第二次机会,却是在抛却了一切之后,来到这个梦想中的地方。
但抛却了一切,她会不会后悔?
"你后不后悔?"上玄忽然轻问。
"后悔?"配天缓缓睁开了眼,那淡而柔和的天光映射在她的脸上、身上,奇异地照出了一丝温柔与平静,"我说过,我从来不做后悔的事。"
很少见到这样的配天。
与他相识以来,他在她的脸上看到的总是淡漠与冰冷,就连那一双清澈的眼睛都带着淡淡的冷意和犀利。
那时自己总感觉她是一个翻版的容隐,但相处下来才知道,她心底所藏的狂妄与骄傲并不比自己差。
只是,她善于收敛,善于隐藏。
如今她这样的平静,是因为已经放下了一切了吗?从此简单地、平静地生活下去,不再为那些所谓皇权兵势之类的东西而忧心。
"那等我们一起去了塞北,再回来这里吧。"上玄笑了笑,脸色虽苍白,但眼睛里却泛着光,"这是个适合长久居住的好地方。"
配天看着他,脸上的神色却是认真无比,"你不怕晕船了?"
"我说过,我只是一时不适应。"
上玄冷哼了一声,眉宇间大是不以为然之色,但暗地里却是紧咬着牙根,他怎么可以输给一只小小的乌篷船呢?
看着暗自在那里咬牙切齿的上玄,配天眼底的笑意又深了一分,似乎很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这样孩子气而又不服输的上玄总是可以给自己带来快乐的感觉,只是生在皇族的他,又是否吃得了这奔波江湖的劳苦?
失神间,船尾忽然传来船家的呦喝声:"两位小 纾??堪读耍??取!?
那是一名满头白发的老人家,已经行船几十年了,原本今天,这里并没有船只过来,只是好心看他们是外人来,便顺道带了他们过江。
上玄看了配天一眼,却是低笑,"他们眼睛都瞎了。"
自离开开封,配天就都是一身简易男装,扮相俊美优雅,几乎将他这个真正的男人给比了下去。
"若是你一开始不知道我是女儿身,你又认得出来吗?"
配天一边淡淡地说着,一边很自然地握住了上玄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