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咏。”
莫咏仍是没抬头,只轻轻应了一声。
“你之前问我,是以什么身份要求你的。我想,是喜欢你的人吧。”
莫咏一动也不动。
“莫咏,我很喜欢你,所以……”胸口冰冷的触感制止了他以下的话。许绍羽轻轻推离莫咏,她脸上一片濡湿,低垂的睫毛上粘着几滴泪珠,没有看他。他无语了,默默拭去她的泪。
“大三期末考试前,”莫咏突然开口,说起了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我的生活很没有规律,结果考试完那天晚上,我因为胃疼被送进了校医院。几天后,医生很迟疑地告诉我,他在我的胃发现了类似癌细胞的东西。”她轻笑一声,“那个医生是因为医疗事故才沦落到我们学校的医院的,在那之前,他曾是个小有名气的专家,但是他就是这么告诉我的,‘类似癌细胞的东西’。他建议我去大医院详细地检查一下,我没去。那时我早就厌倦了大学生活,不管有没有得胃癌,都刚好以此为借口退学。家人,小敏,我都没有告诉他们。一年半来我过着自己想过的生活感觉很好。然后,我想,我是不是故意的呢。因为不喜欢大学里压抑的气氛,不喜欢像高中一样换汤不换药的制度,不喜欢自己和同学眼中其实也很迷茫的空洞,所以一直活得很颓废,对待自己的身体也是很恶意的。因为想摆脱那些束缚,因为找不出可以留恋的东西,所以上天给了我这么一个机会,让我过想要的生活,连死亡的方式,也帮我安排好了。”她平静地说完,直视许绍羽的眼睛,“有些荒谬对不对,我一直被人笑稚气,不切实际,但我在很诚实地对待我自己。世界上奇怪的人那么多,我只是有些可笑而已。可这又不妨碍别人,我只是循心而活。所以许绍羽,别劝我留下来或是去医院之类的,就这样顺其自然……放手吧,你弄痛我了。”
“对不起。”许绍羽说,缓缓松开握住莫咏肩头的手,喉咙干涩无比。
莫咏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探身,贴上他的唇,又移开,“谢谢你的喜欢,我……也喜欢你。”低喃着又点了下,再吻,这次,不再离开。
不知是否将一切都坦白了的原因,莫咏一夜无梦,睡得极为安心。可醒来回到现实世界后,又不由心怯起来。昨晚直至离去,许绍羽都有没有正视她,一味地沉默。虽然他平时就很安静了,可昨夜的沉默,总带着一丝压抑着的悲哀。想到这,她的眼睛也不由得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她知道是自己任性了,贪恋着许绍羽的温暖却又固执地不肯放弃不算梦想的梦想。她清楚那是一种懦弱,因为害怕生命中太多必然的失败与挫折,因为不敢承认自己面对这个世界时是多么迷茫与彷徨,所以早早决定了自己的命运,当必须忍受什么不如意时,可以这样安慰自己:没关系,反正不会太久了;当倦了追求世俗眼中所谓的成功时,可以对自己说:不要紧,我要这些干什么呢,反正很快就结束了。
正是因为抱着这些逃避的想法,所以不敢对任何东西留恋,久了,也无法留恋任何东西了。只是、只是……不是任何人都能如此懦弱的,她是真的不惧怕死亡,真的很向往那种境界,所以这也是一种忠于自己吧。既然这个灵魂在渐渐成长的过程中产生了这些想法,那么她就完完全全地接受它。
有意无意地放任自己与家人间的疏远陌生,为的是不让他们为她太过伤心,她也少一点负担。小敏被她反复洗脑后,大概也无可奈何地接受了她的想法,再说,她的生活中比她重要的人还有很多。而许绍羽……对不起,我还是最爱我自己,所以,你最好是在还未深入前抽身退出,只是,我会非常非常遗憾的。
收起纷乱的思绪,莫咏下床去漱洗。起得早了,又不想做早餐吃,穿着睡衣在狭小的卧室走来走去,犹如困兽一般。就在这时,门铃响了,她肯定那是许羽的。怯怯地开了门,门外那个男子如同往日一样干干净净,冲她提起手上的早点袋,嘴角微扬。那笑容,明净如冬夜的天空,没有一丝阴霾,至少是,看起来没有阴霾。压在莫咏心头的硬物渐渐柔软了,化为液体涌上眼眶,她连忙接过早餐,垂眼道:“谢谢。”谢什么,她自己知道,他也肯定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