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飘摇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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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假如生活抛弃了你(四)

这一晚大爷家一夜都没有人回来,我和哥哥还是在邻居家吃的晚饭,可能是大姐临走前和邻居打过招呼,好心的邻居阿姨还帮忙烧了炕,让我们兄弟两个不至于冻着,屋子里就我们兄弟俩人,我和哥哥很害怕,睡觉时都不敢关灯。

第二天一早我和哥哥是饿着肚子去上学的,因为还是没有人回来,屋外是零下三十几度的大冬天,饥寒交迫,让我们兄弟两个直打不起精神来,都没了玩耍的心思。

饿了一天的肚子,终于熬到了放学,我和哥哥满心期待的往家走,希望家中能有人,是谁都好,只要能给我们做饭吃,就算是一向凶恶的大姐也没关系,终于回到了大爷家,拉开房门,一股微暖的热气扑面而来,灶坑里还烧着火,隐隐可以听见豆杆燃烧时的噼啪声,锅里的热气呼呼的沿着锅盖与铁锅的缝细向外飘散,我和哥哥心里一喜,知道是有人回来了。

拉开里屋门,我和哥哥都怔住了,但随后就是两声欢喜的大叫“妈妈”是的,我和哥哥看见的人是妈妈,我们两个兴奋的跑向了母亲,一人抱住母亲半边身子,这是我们两个日夜想念的妈妈,看到了她我们就像是找到最大的依靠,谁也不能再欺负我们了,就算是大姐在我们也不怕了。

母亲见到我们兄弟虽然也很高兴,但是面上表情却没有太多的喜悦,转过身我又看到了在炕上坐着的二姐和大哥,他们两个无精打采的坐在一旁,也不说话,当时的我真的意识不到大爷家究竟发生了怎样的事,哥哥也很好奇不见其他人回来,就开口问母亲:“我大娘他们呢?”

也许是哥哥虚长我两岁的缘故,一句话就问到了关键所在,母亲摸着哥哥的脑袋,面上表情也没什么变化,“你大娘没事了,一会就和你大爷他们回来了”其实我们真的是太年幼了,根本就没意识大娘的事情有多么严重,我们只是觉得这个家少了很多人而变得不对劲。

母亲知道我和哥哥一天没吃饭了,就拉着我俩去外屋,掀开锅盖,从里面拿出了两个馒头,又用碗拨出了一些菜给我们吃,我和哥哥饿极了,开始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母亲就站在一旁看着我们吃,还不时的往灶坑里添着柴火。

就在我们兄弟俩快吃完的时候,外屋门被拉开了,大姐匆匆忙忙的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大爷,大爷背上背着大娘,而后又呼呼啦啦的进来四五个人,其中有一个是父亲,我和哥哥异口同声的叫了一声“爸”父亲也只是朝我们俩看了一眼,然后一脸默然的进了里屋。

里屋本来也没多大地方,挤了八九个人更显得拥挤局促,母亲不让我们进去,我和哥哥只能趴着门口朝里面看,大爷将大娘放到了炕上,大姐正忙着上炕铺被褥,然后给大娘盖好,大爷站在一旁,眼睛一直看着大娘,他的眉头一直紧锁着,一刻也不曾舒展,旁边有人开始劝慰大娘,说:“你赶快好起来吧,你看你这儿子闺女都这么大,马上都要成家立业开始孝敬你了,你说你咋就想不开了,再说你家这日子过得这么红火,要啥有啥,多好个生活,有啥想不开的,退一步说,就算你不为自己想,你也要为你这仨孩子着想一下,你说他们要是没了妈妈得多难过啊。”

不得不说这个人的话是极为煽情,让坐在一旁的哥哥姐姐们都开始啪嗒啪嗒的掉起眼泪来,而躺在炕上的大娘则好像木头人一样,一直瞪大了眼睛看着天花,她的眼神很空洞,充满了死气,可还是慢慢的有泪珠从眼角滑落······

一直到了晚上,这些人说的口干舌燥了大娘也没半分反应,为了弥补他们刚刚亏损的元气,都是吃了晚饭才走的。等到外人都走了,就剩我们自家人时,母亲才端了一碗粥送到大娘身旁,“嫂子,吃点粥吧,你这身体虚,多少都要吃点”

大娘还是没有反应,就那样一直瞪大了眼睛看着天花板,我和哥哥也凑到近前,看着大娘灰白的有些吓人的脸,心里都有些害怕,那样的眼神,没有一丝神采,空洞的好像是一个无底深渊,仿佛她的灵魂已不复存在,留在这里的只是一具待将腐朽的躯壳。母亲不急不躁的坐在大娘的身旁,说着一些宽慰暖心的话,大体上无非就是将下午那群人说过的话再重新说一遍,其他的话都还好,但只要一提到哥哥姐姐们,大娘那有些空洞的眼神立马就变得湿润起来,原来,她可放下任何事物,任何人,唯独放不下自己的三个孩子。

到了第二天,大娘的情况还是没有什么好转,只是她的眼神不在那样死气沉沉了,仿佛有了一丝生气,可是她还是不肯吃东西,粒米未进,滴水不沾,看了让人心疼。

我们在吃了早饭后,父母就打算带我们兄弟回城里,眼下大爷家乱成一团,所有人都要照顾大娘,我们兄弟留在这只会给大爷家添乱,收拾好东西后,我们一家四口站在炕前和大娘告别,父母又说了一些劝慰的话,然后让我们兄弟两个和大娘说再见,然而就在这时,一直纹丝不动的大娘竟然慢慢的转过头来,嘴唇缓缓张开,声音细弱如蚊吟,“你们慢点走”

我们看着面容有些苍白的大娘,心里竟然隐有疼意,这个对我们兄弟最好的人,现在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有了,哥哥最先哭了,抽泣着说“大娘再见”我也跟着哭了,“大娘再见,你要早点好起来”我的最后一句话是和父亲学的,大娘像是很欣慰,苍白的面容强挤出一丝笑容,“你们两个回去要听爸妈的话,好好学习”

我和哥哥一起点头,表示我们知道,然后哭的更大声了,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止也止不住,小孩子的心是最纯真的,同样他们的眼泪也是最最真情的流露,周围的人好像都受到了我们兄弟的感染,眼眶都湿润了,大娘的眼角也有泪珠流下。

后来我和哥哥是被父母一人一个抱着走出大爷家的,父母边走边给我们擦干眼泪,让我们别哭了,说在哭到外面眼睛该冻上了,到了屋外,气温一下骤降,可能真的怕眼睛被冻住,我和哥哥渐渐的止住了哭声,变成了小声的抽噎,然后就在父母的怀抱里渐渐地离开了我们生活了几个月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