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工友们都在焦急地叫唤着成功。刚开始他还认为是幻觉,等他听了几声以后确定,不错,就是叫成功。叫声如此的急,是什么事情呢?
他马上站了起来,衣服是湿的,他也不管了,爬出池子,走了几步,这个时候他好像自己的两条腿,就像两根硕大的混凝土柱子似的,至少有几千上万斤重,他弯下腰,一个劲地喘气。
三天没有吃过一点东西,即使是泡在池水里,还是一样的消耗体能。这时,一个工友看见了他,马上奔了过来,扶着他,道:“百里顾问,请问你看见了成总工没有?”
百里清摇了摇头,道:“没有。怎么啦,出了什么事情啦?”
那个工友道:“验收团来了,他们都在找总工。如果总工不在,他们不验收,这样我们的工程就没有办法完工了。”
“你扶我到办公室去。”百里清对那个工友道:“现在,马上!”
那个工友也不多说,立即扶起百里清就走,他也知道,百里清是这个工地的军师,是一个诸葛亮,刘伯温式的人物,有这样的人物出场,也许可以想出一些法子来。而且他也听说,百里清在这个工地上的急智是出了名的,没有人可以比得过他。
他们一路小跑,来到了办公室。
这个时候,墙上的指针指向了九点五十五分,吕方的脸,越来越苍白,那个眼镜老头的脸色,也越来越铁青。墙上时针秒表走的嘀嗒声,一声一声地传来,传到吕方的心里,就像一个人用刀子,一刀一刀地割着他的心头肉。这个时候,吕方只有一个愿望,不管花去什么代价,他都只求孙大圣的定时术,将时间停下来,或者,他也希望,那个眼镜老头以及办公室里所有的的表,包括墙上的钟,都停止不走了,这样就好了。
梦想是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五分钟的时间,眨眼就到。那个老头,看着手表,道:“吕总,不好意思,时间到了,我们得走了。”说着站了起来,其他的九个成员,他们也都站了起来。
“等一下。”这个时候,门口传来一个声音,声音不大,好像没有什么力气似的,可是语意却很坚定:“请你们停下来,验收我们的这个工程,你们必须这样做。”
那个老头可能是这些年过得太顺了,没有人敢当着这么多的人顶撞他,他本来想趁着这个国庆长假,带着家人,好好在祖国的秀美山河上留下自己的足迹,由于吕方的求情,他们上司将他的假期给缩短了,他本来就有一腔的火,正找不到有地方发作,现在好了,来到这个工程,负责人不见了,他还是耐着性子,说等半个小时,半个小时过去了,那个负责人还是迟迟不肯现身,这下他的理由更足了,他在有理,有势,有权的情况下,谁敢对他说半个不字?
除非是不想活了!
偏偏他就遇上了,而且还是一个看起来病怏怏的汉子,用这样坚定的语气,否决了他的决定。
他走到百里清的面前,道:“你是什么人,有什么资格和我这样说话?”
百里清道:“我是这个工地上的工人,你现在来验收的是我们的工程,这件事与我们悉悉相关,也就是说,与我们有极为密切的关系,你的决定,影响到我们的付出,影响到与这个工程相关的所有人,你说,有没有关系?”
眼镜老头看了看吕方,道:“这个人是谁,是不是疯了?”
“我叫百里清,是这个工地上的顾问,现在成总工不在,一切都是我负责。”百里清道:“不信的话,你可以问问吕总,他可以为我证实。”吕方点了点头,道:“不错,不错,他就是这个工地上的顾问,很多事情,成总都要找他商量,说他是这个工地上的灵魂人物,一点也没有夸张。”
“我叫区明。”那个眼镜对百里清道:“是这次验收团的团长。好的,百里顾问,看你的样子,好像不在状态下,你能确保,你现在的神智清醒吗?”区明说着返回办法桌前,坐下了。
“我没有精神病,又没有喝酒,神智怎么不清醒了?”百里清也坐了下来,他示意其他人都坐下来,才道:“区团长,能不能让这些验收员开始验收了呢?”
“不能。”区明拒绝了他,他心头那股火,只是压着,并没有完全消失。有时候压抑的火,比起那些明火来,更加的可怕。就像火山爆发一股。
“你能说说理由吗?”百里清不顾吕方的暗示。听到百里清这样问,他的脸色更加的不好看了,由惨白转为惨绿色了。如果再配一点背景音乐,他绝对是一个恐怖片中的男主角。
“不能。”区明又拒绝了他,“但是,你能不能说服我,配合你们验收的理由呢?如果你可以,那我也可以。”区明淡淡地道。
百里清道:“我的理由,在我进门的时候就说了,如果你没有听清楚,我还是可以再说一次,不过,这一次是上次的复制品,没有更新版的。”
“我可不可以这样理解?”区明的火气慢慢地上来了,“只因为你可以代表成总工,只因为这个工程,关系到很多人,我就有义务为你们服务?“
“我认为,这个理由足够了。“百里清道:“我想问你,为什么一定要我们的总工在这里呢?如果是要确定一个项目,或者重大的决策,当然得由我们总工作决定了,但是,我们现在只有一个验收工作呀,他在这里与没有在这里,又有什么区别?现在我在这里,吕总也在这里,林副总工也在这里,我们完全可以代表工程方了,为什么一定要成总工在这里呢?“
区明道:“这也是对我们最起码的尊重。如果你们的负责人不在,如果验收工作有什么问题,谁能拍板作决定?你吗,副总工吗?还是吕总?最后作决定的,还是他!“
“不是他。“百里清道:”在验收工作中,作决定的是你们每一个验收员,是你们手中的量规直尺,是你们的专业水平,是你们对工作的态度。“
区明不说话。因为百里清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如果依你的逻辑,我们可不可以这样假设?双方交战,一定要国王亲自出面,如果一方的国王不出面,那这个仗就不用打了?对方也只能乖乖的退兵?”百里清一说完,有几个验收员,使劲抿着嘴,努力控制着防止自己笑出声来。
“你这是歪论。”区明的话并没有说服力,“我们在说工程验收的事,你扯到打仗那上面去干嘛?你不会想着,将我们当作敌人,来干掉我们吗?”
百里清摇了摇头,道:“我们没有这个意思,如果你们有的话,我们也不会服软。”他的话棉里带针,打在身上看着的人不痛,被打的人却痛得要命。
区明盯着百里清的眼睛,道:“好吧,我们是来验收的,也不是来干架的,没有必要扯到这上面来,搞得大家都不愉快。好吧,这个话题,我们先放过,你再来谈谈,如果我们不验收,就对不起很多的人这件事吧。”
“这件事,更有说头了。”百里清对吕方说:“你可以将我们接手前的心情,说给区团长听听。人家没有领过兵打个仗,可能不知道战场的凶险。”
吕方站了起来,对区明道:“这件事,说来真的有一些惭愧,当初是林副总工承包的工程,由于管理不善,对情势的估计又不足,他们根本没有办法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林副总工,当时也是一付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反正我已尽了力了,没有办法完成,这也不能怪我,他们是尽人力服天命了,大不了白干一场,抖抖屁股上的灰尘,倒也没有什么事情了。”他说这里,情绪明显的有一些激动了起来,“可是,我呢?我背后的那一些业主呢?他们又该怎么办?我从他们手中包下了这个工程,可是我没有办法给他们一个交代,我怎么面对他们?这些业主们,买一套房子,开一个商铺,作一个门面,也许是他们一辈子的梦。他们的钱,也是东拼西凑才够数的,他们一家老少,都在盼着这个工程能够如质如量如期如效完成,他们中至少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经不起任何风吹雨打!我们的工程,本来议定是农历的八月二十五日完工,这几天我有去有一些业主家里看看,他们他们对于这个房子,早就作了计划,有绝大数的与装修公司都签定了合约!如果我们到时拿不出房子来,他们要赔给那些装修公司多少钱?这恐怕也是我们没有办法去猜想的!有一些商铺,他们与商品公司也签定了合约,如果到里商铺没有办法开起来,他们的损失又是多少?越是这几天,到我那里去的业主就越多,他们有时候一天都守在我的办公室,一定要请我加紧工程的施工进度,一定要我们特意注意施工的质量,一定要我们特意注意施工的安全!他们都有望着,我们这个工程的如期交付!他们的这个愿望,我完全可能体会到,那种急切感,那种期盼感,那种患得患失感!”吕方越说越激动,不由得语音也呜呼起来,眼泪也一个劲地往处掉。这些话,藏在他的心里很久了,他压抑得太久了,说着说着,就触动了内心那一根脆弱的弦,打开了情感的闸门,眼泪就如同汪洋的洪水一般,滚滚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