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狼从灌木从里钻出来，嗅了嗅地上诺恩的尸体，然后谨慎地靠近前边的火堆。
火堆早已熄灭，一点余温都没有。
忽然远处传来破空之声，一把灵羽箭飞速射过来，孤狼朝树旁一跃，箭矢插在树上，箭尾颤抖着嗡嗡响。
孤狼回头望了一眼，转身钻进树林里。
几匹马踏破拂晓的宁静，钢剑挥舞斩开前边遮挡的枝叶，达蒙一马当先奔过来。
“吁！”
达蒙从马上跳下来，四处观察下。大托兰蹲下来把手放在火堆上。
“没有温度了。”
唐纳从树上拔出自己的箭，插回箭筒中。
“这头孤狼为什么引我们来这？”
波吉踉踉跄跄地从灌木丛里钻出来，脸色惨白，“那！那有尸体。”话刚说完，就跑到一旁吐起来。
小托兰把尸体翻过来，诺恩一只手掐着自己的脖子，双眼突出，脸色发紫。
“中毒吗？”大托兰问。
“窒息。”
达蒙拄着剑站在一旁。
“自己掐死自己的。”
“奇怪......”小托兰反复检查这尸体，并没看到其他伤口。
“什么情况能让一个人掐死自己？这几乎不可能的。”
“老大！那边还有三个。”大胡子山姆骑马从另一侧赶回来。
“我要是你就不单独行动。”唐纳倚在树上，弓箭一直握在手里。
“年轻人，这赛西山我熟得很。”山姆笑着说，“这里没什么能杀死我的。”
三具尸体躺在猎人坑里，竹尖穿透身体，已经死透了。
“这么大的陷阱，难道是想抓熊吗？”
波吉壮着胆子望下去，胃里立马翻腾起来。
“是他们。”波吉捂着嘴说。
“谁们？”
“布鲁威国的逃兵。”
“那你和他们的缘分还真不潜啊。”山姆拍下波吉的肩膀，差点把他打倒。
“看来，我们又帮了布鲁威国一个大忙。”达蒙说，“可那头狼为什么要把我们引到这里，我还是搞不清楚。”
“管他呢！老大，咱们赶路吧。本来就晚了，再不走，估计到了垂灵国什么都赶不上了。”大托兰不耐烦地说。
“你再怎么急，也娶不上三公主。”山姆怼了大托兰一句。
“废话！我是替老大着急！”
“我？”
“当然，不然咱们为什么去？”
“去看看咯。总在城堡里呆着有什么意思。”
“老大！你不会真这么想吧。那可是垂灵国的公主，得到她就相当于得到垂灵国的支持。”
“垂灵国的公主应该不少吧，都嫁出去的话恐怕垂灵国要忙不过来了。”
“垂灵国和其他五公国的关系一直很微妙，得到垂灵国的支持恐怕也没什么太大的好处。”唐纳说。
“马布尔堡和赛西国诸城的关系不也是很微妙？”
“喔喔！托兰，我可没对国王有什么不满。”达蒙跨上战马，笑起来，“只是马布尔堡和其他城山高水远，很少交流罢了。”
“那不就是边缘化了吗？上次王子大婚，所有领主都到场了，为什么独独没有邀请你。”
“不是说了吗，信使一时疏忽少放了只信鸦。别想太多，况且信使不也被斩了吗？”
“拿个信使当替罪羊，这把戏欺人太甚。”大托兰越说越大声，显然十分生气。
“托兰！”唐纳骑上马，淡淡的说，“老大说没事，就是没事。”
“老大那是宅心仁厚，换了是我绝对咽不下这口气。”
“行了！赶路吧。”
唐纳看眼达蒙，他的这位公爵大人始终笑呵呵地听着大托兰的抱怨。
马队重新上路，波吉跟在最后边，时不时地回头望望，期待着某一刻雷洛从草丛里探出头，喊他的名字，但始终没有发生。
中午的时候，马队终于走出森林，步入官道，众人驾马加鞭，奔哥特镇去，波吉最后望了眼身后的森林，驾马追了上去。
雷洛还在森林里转悠，被精灵少女缠得心烦意乱。
“我救了你两次了，你该听我的。”少女拽着雷洛的尾巴不让他走。
“我说谢谢了。”雷洛吐口气，十分无奈。
“我不要你谢谢，我要你听我的。”
“你这样很有损血精灵的威名。”
少女坐在地上扯着雷洛的尾巴，死活不让他走。
“少来了，我们可不想要什么威名，都是人类瞎说的。”
“你这样缠着一头驴干嘛？”
“你少来，你才不是驴呢。驴不会说话。”
“呵！谢谢！”
雷洛迈开步子，把少女拖在身后。
“你别往那走！”少女急了，“你别走嘛！”
雷洛不听，继续走。
“你别走嘛！”少女说着说着哭起来，手还是死死拽着雷洛的尾巴。
“哎！我这是倒了什么霉了，这一路上遇到的都不是些省心的人。”雷洛垂头丧气地想。
“喂喂喂！你别哭了好不好！哭得我心烦意乱地。”
“你不走我就不哭。”少女一边抽搐一边说。
“那你还是哭吧！”
雷洛拖着少女继续走。
“我能把你变回来，把你变回人来。”
“你少骗我。”
“真的。我不骗你。”
“拿什么变？用你的幻术？你还是省省吧。你那幻术骗骗蠢蛋和野兽还行，骗不了我。”
“我有龙晶，蓝龙的龙晶。你看！”少女从怀里掏出来一个蓝色的水晶，手掌大小的晶体一接触阳光，放射出水蓝的的光芒。
“你少来......吧。”雷洛回头的时候，少女一脸得意地举起水晶晃悠着。
“真的是龙晶？”雷洛连忙转过身，扑过来。
少女把水晶往怀里一揣，仰着脖子站起来，“怎么样！这龙晶应该能把你变回来吧。”
“有龙晶也没用，我中的是诅咒术，没有咒语是破不了术的。”
“我家有很多巫族的古书，我妈妈让我把他们背得滚瓜烂熟，区区一个诅咒术难不倒我。”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了，还有古精灵魔法，还有医药术，还有好多书，妈妈都要我学。其他人都不用学，就我需要学。族里的人对我都不好。拉菲的幻术差得要命，人人见了她都夸她。我的幻术比妈妈的都好，但谁都不夸我。我讨厌他们。”
少女说着说着又哭起来。
“哎呦！叫你姑奶奶还不行吗？最受不了人哭了。”雷洛愁得简直不行，围着少女原地打转。
“好！我跟你走！你说你要去哪？但前提是，你要给我解开诅咒。”
“真的！”少女忽然不哭了，挂满泪痕的小脸上绽放出笑容。
“那开始吧！”
“现在？在这？”
“那去哪？”
“不用找个干净点的地方，或者什么山洞，或者什么祭坛？这么不正规，不会骗人的吧。”
“你是在什么干净的地方，或者什么山洞，或者什么祭坛上，非常正规地中了诅咒吗？”少女两手抱在胸前，仰着脖子十分认真地说。
“那倒不是。”
“那不就得了。现在我是施术者，我说怎样就怎样。”
“那怎样？”
“喏！”少女重新掏出水晶，递给雷洛，“把它吃了。”
“等等！等等！吃了？这玩意比我的嗓子都粗，怎么吃了。你是想噎死我吧。”
“不吃了怎么施法？”
“古书上就这么说的？把一整块，我说的是一整块水晶直接吞掉。”
“书上是这么画的。”
“画的？你看的是连环画吧。哎呦！就说不该相信你的话。小孩子的话怎么能当真呢。”雷洛十分无奈，摇着头往前走。
“喂！你到底要不要变回来了。”
“不用了，我这样挺好。”
过了一会，没听到少女的回答，还有些不适应，他疑惑地回头。少女站在他的屁股后边，一脸微笑地看着他，两个小獠牙露出来，看起来十分可爱。
雷洛龇出大牙，不自觉地冲她微笑。突然，**传来一阵酸爽的感觉，一块凉凉的硬硬的东西从后边钻进来。
“啊——”雷洛大叫一声，窜出去，一回头撞在树上，重重地摔在地上。
“嘶.......嘶......你个臭丫头，等我变回来，第一吊打你！”雷洛躺在地上，两个后踢用力夹在一起，前蹄不断蹬踏。
“要开始了，要开始了，注意！注意！见证奇迹的时刻。”
少女煞有介事地跑到雷洛的侧边盘膝坐下。
“你是第一次吧！”少女拍拍雷洛的脑袋，安慰他，“习惯就好了。”
“你怎么不试试，哎呦，快给我掏出来，要裂了。”雷洛哼哼唧唧地说。
“镇定，镇定，想变回来就要付出点代价。”
“哎呦！我真是倒了大霉了。”
“开始了！开始了！忍忍，一会就好。”
少女端端正正地坐好，闭上眼睛，嘴里嘟囔些咒语，两人周围形成一层虚幻的光影，从外边看他们所在的地方什么都没有。
“真的开始咯！”
“你是真懂还是假懂啊！比起虫子蚂蚁什么的，我觉得驴还是不错的。求你别乱来。”
少女已经开始念动咒语了，古老的咒语带着沉闷的音调，钻进雷洛的耳朵中。也不知道对还是不对，弄得雷洛提心吊胆的。
“喂喂喂！姑奶奶，我不想变了，咱别念了行吗？”
少女不回答，咒语越念越快。树林里忽然起风了，树叶被刮得沙沙响。
两股风对向撞在一起，绕着雷旋转着向上攀升，形成细长的龙卷风。龙卷风一直窜到树林的上空才停止生长。雷洛忽然被风带动，慢慢地浮起来。
“喂喂喂！喂喂喂！别闹哈！别闹！把我放下来。”
雷洛越升越高，越升越高，“这样会死人的，死丫头，真的会死人的！”，雷洛在空中大喊。
少女忽然仰头，睁开眼，眼里一片白色，七股黑烟从少女的耳鼻口中冒出来，慢慢往上，最后汇聚成一股黑烟，从后边钻进雷洛的身体中。
“噢噢噢噢！”雷洛眯着眼睛呻吟着，后边传出来一种舒爽的清凉感，体内的那块晶石似乎融化了。
龙卷风开始往回缩，雷洛也跟着慢慢飘下来，当黑烟不再持续时，少女口中忽然吐出白沫，整个人抽搐起来。
“啊——”雷洛从两米高的地方掉下来，摔得满眼金星。
龙卷风瞬间消失，少女最后抽搐几下，仰头缓缓倒在地上。
“变回来了？”雷洛迷迷糊糊睁开眼，看看四肢，依然是驴的模样，“哦！我就说这丫头不靠谱。”
“丫头！喂！喂！”
少女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你可别吓唬人，我告诉你。”雷洛凑过去，用嘴唇探探，少女的呼吸均匀似乎没什么大碍。
雷洛蹑手蹑脚地往后退，慢慢转身。
“别.....走......咱们......约好......的。”
雷洛闭上嘴，缓慢地往前走，当做没听见。走出几步之后，果断开跑。
“别.....走......”
雷洛一路跑，一路跑，直到确定把少女甩在身后才停下来，累得是气喘吁吁。
“这下好了，终于摆脱这个麻烦精了。”雷洛心想。
“哎呦！我的屁股。该死的。一定是肿了。”雷洛感觉自己的屁股胀胀的，血管砰砰直跳。
这下耳根终于清净了，阳光在前边带路，小鸟在头上盘旋，但雷洛总觉得心神不宁。
“这样丢下小朋友是不是不太道德？”
“哎呀！管他呢！他是个什么小朋友，不过血精灵罢了。”
“小朋友就是小朋友！跟什么种族没关系吧。”
“算了算了算了！没什么要紧的。她能照顾自己。”
“要是遇上厉害的人可怎么办？她那么小，又那么单纯！”
“单纯什么啊？杀人的时候可没眨眼。”
“但他救过我两次呢！”
剧烈的心里斗争在身体里展开。
“走了就走了！老子不走回头路！”
雷洛一仰脖，大步往前走。刚走两步又倒回来，“真是欠了你了！”
他抱怨一声，转身往回跑，比逃出来的速度还快。
“站在原地等着，不许乱跑，乱跑打屁股！死丫头。”雷洛边跑边嘟囔着。
“噔噔噔噔！看看谁回来啦！”雷洛从树冠中探出头来，仰着脖子做着滑稽的表情，想逗少女开心，毕竟刚刚丢下她跑了。
没人回答他。他睁开眼，少女已经不在了。
“丫头？丫头？想跟我玩捉迷藏是吧？嗯？我猜猜你在哪？”
“在这里吧！”雷洛跳到一棵树旁边，少女不在。
“这里！”他又钻进一丛灌木中，少女还不在。
“是不是生我的气了？”雷洛试探性地问，可除了偶尔吹过来的风声之外什么都没有。
雷洛这时候有些慌张了，少女很可能已经走了。想想堂堂法师抛下一个小姑娘这事就让人懊恼。
“你别过来！我很厉害的！别逼我出手！”隐隐的说话声从远处传来。
雷洛猛然抬起头四处张望，“丫头！是你吗？”他大声地话。
“驴大叔！救.....你别过来！”
“你在哪？”
少女的声音再也没有回答他，雷洛的心里咯噔一声，凉了一半。